虎子掉书袋掉不过兰芽,只好挠了挠后脑勺:“哦,好吧。”
兰芽这才笑了,也知自己过分了,便扯住虎子手腕:“你在这好好等着,我待会儿让双喜给你送些酒菜来,你好好吃一顿。不过,先别出这房门,你的罪还没脱呢。”
虎子一把攥住她手腕:“那你呢?”
兰芽眨眼一笑:“我去会会那女真人。”
虎子一听,便不肯松手:“你别乱来!他们不是普通的女真人,极有心机!”
兰芽点头:“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要会会他们。否则如果他们不肯松口,那朝廷碍于脸面也饶不了你。一旦皇上心意已决,那就谁都救不了你。我得让他们自己吐了口。”
虎子却还是摇头:“不值得为了我,而让你涉险。”
“谁说的?”兰芽给了他一拳:“在我心里,你很重,很重。知道么?”
兰芽优哉游哉在跑马场旁边转了几圈儿。
她的服色并不出众,不过是长随的绿袍曳撒。这西苑里里外外伺候的内侍还多着,长随之位的更是不知凡几,于是从表面上看起来,她就是个不起眼儿的小太监罢了。
于是兰芽在马场边儿上绕了几圈儿了,也并未引起女真人太大的注意。
兰芽细细打量那些人。一群人二三十个,核心的是当中的七八个。俱是刀条脸,身材魁梧,宽肩细腰的,一看就是惯于鞍马的。
当中唯有一个特别了些,个子要小些。不过还是比兰芽高,至少能到虎子耳朵的高度。
若按大明男子而论,有些文弱书生还赶不上这个人高,可是在那些魁梧大汉当中,便显出那个人的细弱来。
兰芽便笑了。
一群女真人控制着马匹,在马场跑了几圈,便到午饭了。
兰芽觑着那个小个子的女真人,便尾随而去。
负责伺候那人的内侍正要打热水,兰芽亮了腰牌,将活计揽过来。她勉力提起一大桶热水进去,可是脸盆却在高高的脸盆架上,她怎么吸气使力,却都提不起来。水桶晃晃悠悠的,里头的水便溅出来不少,将青砖地面都打湿了。
小个子的女真人瞧见了,忍不住冷哼:“你们大明的男人,就是这么不中用么?”
兰芽终于听见了他说话,心里一喜。便躬身答道:“姑娘错了,我不是男人。”
那女真人登时恼了,坐在炕沿儿上狠狠一捶:“你说什么你!你不是男人,倒也对,我想起来了,你们是被净身的,的确是不男不女了!可是你冲我乱叫什么!”
兰芽索性也不跟那水桶折腾了,就搁在地上,气定神闲扭头来望那人:“我没说错啊,姑娘就是姑娘。姑娘如若不认,敢不敢叫我验验?”
“你,你敢冒犯我!”那女真人气得脸色发青:“你知道不知道,上回那个冒犯我的,现在可得了什么下场!不过几个月,竟然又有不怕死的么?”
兰芽连忙赔礼:“哎哟姑娘,别这么吓我啊,我怕死了……”
那女真人气疯了,伸手抓过枕头扔过来:“你还叫!”
兰芽接住枕头,故意还深吸口气:“姑娘听我一言,这枕头千万不能乱扔。在我们中原,枕头对姑娘家可有特别意义:主动招引情郎,那叫‘自荐枕席’;与情郎私会,那也要自己带着枕头的。姑娘此时将枕头扔给我,难不成是对我有意?”
女真人快要气哭了:“你,你胡说八道!”
兰芽耸耸肩:“姑娘就算是女真人,可也听说过我们中原的大唐盛世吧?当年的高阳公主,私会辩机和尚,就是自己带着枕头去的……而最后被告发,罪证也正是公主殿下她自己的枕头。”
女真人已是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兰芽索性再走近一步:“实则是姑娘误会我了。我说的话,根本就不是冒犯姑娘——姑娘想想,什么样儿的姑娘女扮男装却会长久不被人发现的?呃,姑娘会说我们的花木兰的典故——那是行伍之中,没人注意仪表的,尚且有情可原;除此,女扮男装而长期不被人识破的,便只剩一个缘由。”
兰芽说到这儿就不说了,径自摆弄着那个枕头玩儿。
那女真人自己却有些绷不住,怒吼着问:“说,什么缘由!”
兰芽俏皮瞟过去:“……太丑了呗!”
“你!”
女真人回手又向帐子里划拉,还想找什么掷兰芽。
兰芽忙笑:“真的,姑娘别恼。男女终究有别,女子的相貌身姿又以细致袅娜取胜,纵然是我这样不男不女的阉人亦不可能完全学得像……所以什么女扮男装,久瞒过人去的,不是本人太丑,那就根本都是扯淡!”
那女真人当然想不到,眼前站着的这个也是女扮男装。所以她才根本逃不过兰芽的眼睛去。
那女真姑娘恼得奔过来,扯住兰芽的手:“走,你跟我走,我倒要问问你们大明朝廷,竟然胆敢让你这样冒犯于我!”
“走便走。”兰芽一丝不惧:“到时候免不得我要拼命喊冤,为了自救就得咬死了要给姑娘你验身……就算最后我还是死了,姑娘的身子也被人验看过了,我也不亏。”
那女真人是着实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一位。当初虎子那件事,他们报了闹了,明廷二话没说,立刻将虎子和那赵玄拿下。不管怎么先上几场大刑,让他们亲眼瞧见了,消了火气。
那么面活耳软的大明啊,怎么会冷不丁冒出这样一个刺儿头来!
听见了她这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