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给我讲讲昨晚情形。以及,这位月船道长是怎么救得你。”
虎子便道:“昨晚我找不见了你,便去问那二掌柜……”
二掌柜说过的那些话,关于三个衙内身份的,兰芽实则也都听见了,而且深记于心。
“……那三个人里,我思忖南京守备太监怀仁的本家侄子魏强当为首。况且原本就是他第一个挑衅,也与我结怨最深的。我便直奔了怀仁的宅邸去。”
兰芽也紧张地提气。
南京守备太监之职乃是京师司礼监的外职,手握南京军政大权,所以可以想见这个人选定然是司礼监慎重之选,为人必定极为精明。况且从怀仁的名字上来推断,他与现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当为同辈,说不定更是亲若手足。于是这个怀仁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有半点处理不当,便是与司礼监和怀恩都结下梁子。
司夜染原就与司礼监提督的紫府有所不睦,又因冯谷之死与怀恩的关系变得微妙……倘若再得罪了怀仁,那便跟司礼监再难冰释。
兰芽问:“……你,该不会是直接闯进去了吧?”
虎子看出兰芽的紧张,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狡黠一笑:“我叫虎子,你便担心我真的虎么?我当然不会冒失地直接闯进去——我会爬墙的,你忘了?”
兰芽便也眼睛一亮:“是呀!海岱门在你脚下都如履平地,那怀仁的宅子就算墙脊再高,对你也是一碟小菜!”
虎子这便笑了,黑瞳晶亮:“我便进了怀仁的宅子,悄悄儿在宅子四处逛游,想要探知你的下落。倘若没有,我自然一声不发转身就走;若真的寻到了你,我到时候再跟他闹翻也不迟。”
兰芽便越发放心,笑起来:“我们虎爷就是有勇有谋。”
虎子大笑,笑声却渐渐悄然下去。他当然是有勇有谋,可惜在兰伢子心底,却总是担心他冒失。
兰芽想象着虎子当时的情形,倒没留神虎子的怅然。只道:“原是我白担心了。你昨夜既然在怀仁宅子里没发现我,你自然便会悄然而退了。凭你身手,我相信他府里没人会发现你,于是你便也没有遇见什么大的危险,自然也不需要人去救你了。”
虎子悄然抬眸,望住兰芽:“……不。我被人发现了。”
兰芽一震:“谁?”
虎子黯然道:“我不认得。那人非但发现了我,而且远远地跟踪了我不短的时间。我那时急着找你,便没留心身后,让那人得了逞。待我发现没有你的踪迹时,刚想攀出墙时,花园四周突然灯火大亮。”
“天!”兰芽忍不住惊呼出声:“你可看清那人了?”
虎子依旧摇头:“他立在花丛里,被枝叶挡住了面目。我只能看见他明盔亮甲,仿佛身披明月。”
兰芽一眯眼:“既然顶盔掼甲,便是说他身为武将?”
“却又不同。”虎子缓缓道:“在辽东军营里,我熟悉每一种盔甲。那人身上穿的很奇怪,不重,所以才能轻身利脚地跟得上我,而且没有发出铁叶子的响动。”
兰芽不了解盔甲,只得暂时按捺下疑问,急问:“那你是如何脱身的?”
虎子道:“便多亏月船道长。当时魏强也闻声赶来,一见是我,便喊打喊杀。我知寡不敌众,更担心坏了你的筹划,正待犹豫,月船道长忽地从魏强身后跑出来,一把捉住我,跟魏强说:‘哎哟误会,都是一场误会。这位小哥与贫道同住悦来客栈,我们知交甚厚。贫道今晚来守备府,担心太晚了回去不安全,便嘱咐这位小哥晚上来迎迎。倒是贫道忘了时辰,小哥急了便径自翻墙来寻。强大爷万勿误会。’”
兰芽一拍桌子:“这个月船道长,竟然出现在守备府?太巧了吧!”
虎子盯着兰芽,忽地哧哧地笑起来。
兰芽盯他一眼,面颊便轰地热起来。
“……我知道了,你才不会平白无故跟什么游方道士攀谈结交。”兰芽有些心虚气短,都怪她那时候满心只挂着慕容,倒没将虎子的用意往深里去想:“……你是早发现了这个月船道长身上有东西可挖,是不是?”
虎子这才拍了拍手,满意地叹息了一声。
“还记得你叫我去市井中打探南京这几位土皇帝的嗜好么?我曾告诉过你,怀仁的嗜好都是什么?”
兰芽点头:“你说过阉人终究是阉人,他的嗜好也与这天下的阉人大体没有什么不同。阉人因身子残废,一向为人轻视,于是他们更想争权夺势,以便站上高位后可以睥睨众生,所以怀仁即便已经主张南京,可是他对权势和财富的渴望依旧不会满足。”
虎子点头一笑:“还有呢?”
兰芽脸便有些红:“还有,便是阉人的隐疾。阉人因没了那命根子,不能传宗接代,于是只要有了权势之后,便都想方设法找个儿子,以示自己就算不全了,可依旧跟旁的男人没什么两样,还能香火永济。所以紫府提督公孙寒才认仇夜雨当干儿子,而这个怀仁则将本家侄儿魏强过继过来,比亲儿子还要宠。”
虎子叹了口气:“所以我建议咱们可以从这个本家侄儿入手……只不过,我也没想到还没等查到他本人,我便将他阴差阳错地给揍了。”
兰芽拍拍虎子的手,打气道:“不打不相识。这便也算结识了。”
兰芽揉揉眉心:“可是这又与月船道长何关?你的意思难道是,他与魏强仿有私交?”
虎子摇头:“……怀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