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南一笑:“所谓兵不厌诈。飞隼从小备受纵容,生就浪.荡的表象,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个纨绔公子哥儿,纵然见了他,有谁会多加留心呢?于是他反倒能办成旁人所办不成之事。”
王谓便缓缓笑了:“倒也有理。飞隼确与魏强、李享那两个败家子儿不同。”
王谓眼没离画:“如此说来,这画是飞隼带回来的?是何人所画?”
孙志南道:“乃是从客栈掌柜手中所得……悦来客栈里住着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于是那掌柜也干些坐地收赃的买卖,这画便是那掌柜收来的。按着江湖规矩,掌柜不会透露卖画人的身份,但是从他手里流出来的东西,多少年来从无有假。”
“学生也曾寻到曾诚府里的旧人,将这图影问了,确定了是准的,才呈给恩师过目。”
王谓冷冷一哼:“倒也奇怪。当日抄家,怎地却没动这些字画?”
孙志南蹙眉:“当日是曾诚男宠凉芳向灵济宫告发的曾诚……司夜染亲自南下督办,这南京上上下下便没人敢插手。学生虽说兼了个协同办案的差事,却也只能看着,说不上话。只听说抄家的时候,原本那些字画是要都抄走的——却见了那画上有些东西,便没人敢动了。”
王谓眯眼望来:“哦?有什么?”
孙志南缓缓道:“许多画上都有题签:呈灵济宫司公公……”
王谓也一怔:“你是说,那些画都是曾诚要送给司夜染的?”
孙志南点头:“一同办案的同僚都道,是曾诚家属为替曾诚保命,想要以这些字画向司夜染行贿……司夜染当场见了,便是冷笑,说‘我司夜染又岂是贪赃枉法之人!’说罢吩咐手下将那些封签给摘了,又命给曾诚即日用大刑,而将那些字画弃置原地,一卷没动。”
孙志南说着叹息一声:“凭司夜染的狠辣,他没动过的东西,别人又岂敢擅动?于是当时也协同办案的礼部尚书邹凯便提议:将那些字画暂时都留在原地,官家加印封存了事。后来虽然那宅子挂牌出售,却也从未有人能进得去过,那书房便也封存至今,原貌未改。”
王谓冷冷一笑:“看来曾诚是错拍到了马脚!司夜染那小儿,从小便是杀戮,他哪里有欣赏字画的闲情雅致!那些字画在他看来,不过一堆废纸,他稀罕才怪。”
王谓却眯眼而笑:“可惜他司夜染没想到,他倒是给自己掘下了一个坟墓。他从前得宠的时候,皇上也许不会过问他此事;可是如今他已然失去皇上的信任,若有人将此事奏到皇上跟前去……那岂不是又给他受贿之罪,添上了浓浓一笔?”
孙志南眼睛一亮:“恩师高见!学生这便安排!”
王谓缓缓起身,扬眉吐气道:“好,老朽这一回与你联名上奏!”
蛰伏南京这多年,也该是他替女儿争一回脸的时候了!
宫中情势已然明了:司夜染倒了,贵妃必受株连。只要司夜染罪证确凿,皇上便也会迁怒贵妃——那么女儿这么多年在宫中的苦楚,便也有了释放的一天。
兰芽将鸨儿娘带到弦月楼,她那间房里。
悦来客栈人多眼杂,比不得弦月楼清静。更因有弦月楼的店小二,能帮她们观窗望门。
兰芽盯着鸨儿娘将她的妆都给卸掉了,露出本来面目。看着镜中那个半老徐娘,缓缓蜕变成妙龄女子,兰芽便欢喜地拍掌:“啧啧,好神奇的妆术。待这回差事了了,倒要你教教我。”
妙龄女子缓缓转身,一双妙目宛若秋水含凉:“差事还没办,公子还是专心于差事罢!”
拒绝她?切,不教就不教,难道她不会偷师么?
兰芽便转问:“……你叫什么?”
鸨儿娘傲然扬了扬下颌:“雪姬!”
兰芽心下暗叹了声。果然人如其名,眼前女子肌若堆雪,冷而有香,真是好名。
只是,雪……
不过想及在月船身上的失手,兰芽还是截住自己的思绪。原本这世上以雪为名的人便多了,眼前这雪姬,未必就是她想要找的“雪”。
她现在已是明了,也许雪和月绝不是她能轻易找得到的人。也由此想见,司夜染藏人之深,也许根本不是她此时所能窥破的。她越是自以为足够了解他,就越容易掉进他有意无意事先摆好的陷阱,反倒迷失了自己。
所以她现在决定:索性不想了!管谁是雪,谁是月?那些原本与她无关。
雪姬盯着她,冷冷问:“你又在想什么?”
兰芽摆了摆手:“咳,你怕了么?你以为我在想法子,如何害你?”
雪姬冷哼:“你害不到我。我又不是大人!”
兰芽便笑了:“你的意思是,你比大人还了得?”
雪姬闷闷道:“……谁让大人是男人!”
不能再往下说了……
兰芽摇摇头,甩开从讨论玉牌开始就有些乱了的心绪,问道:“雪姬,恕我直言:你妆为鸨儿娘,那你本人是否也是欢场中人?若不是,你趁早对我说,别坏了后头的计划。”
雪姬一眯眼:“我懂了。敢情你是想卖我的?”
兰芽坦率点头:“没错。”
雪姬咬了咬牙:“……我不卖!”
兰芽幽幽盯着她,一指房门:“那你走吧!”
雪姬扭头盯着她:“那你怎么打算?”
“怎么打算?”兰芽掐着腰,咯咯地笑:“我又不是大人,我指挥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