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青大骇,又闻师爷来报,说杭州镇守太监身旁的小内监长乐也被困在了火里,此时生死不明……步云青不怕跑了牢犯,也不怕狱卒烧死几个,他却唯独怕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死了宦官,那便是他绝对担待不起的了忧!
此中关窍,兰芽身为宦官,自然最是明白。于是语声悠闲下来:“知府大人不如再多犹豫片刻,左右火不等人,烟更不等人,待得那位小公公先被呛死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步云青只得举袖大喊:“都闪开,叫那老道走!所有人等,都快去救火!”
衙役们一怔,只得纷纷撤开。月船身畔局势便随之一松。
他立在门阶之上,手依旧扣着门环,却朝她抬眸望来。
她却别开目光去。
他得先走,而她自己却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她实则没有半点功夫,这点差别从力道上便能分辨出来。现下步云青是被吓到了,稍后他若清醒过来,未必还能如她所愿。
月船终于拧身抬步,奔下台阶而来。只是他的目光,却依旧牢牢锁着她。
她无奈,只得扬眸一笑,缓缓摇了摇头。
她明白他此刻万万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使出他自己的功夫来,否则难保此处没有能认得出他身手的有心人来。
她叫他别担心,她叫他别管她。她叫他——自己先走圊。
匕首虽不沉,可是大半天了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她这只擅长拎画笔的手也还是有点酸了。她便转了转刀刃,仰头望了一下蓝盈盈的青天。
爹,娘,这一回又是孩儿欠了二老的。
却在一错神之间,只觉两股力道夹击而来,却去势相反,她的身子被一扯向左,又一扯向右。
她本就攥不稳了那匕首,被这两股一道同时一扯,刀刃便滑脱;两腿纵然还使力盘住步云青的腰,可是身子还是被那两股力道硬生生给剥离了下来。眼见p股就要亲吻地面,电光石火之间却又被横路而来的第三股力道,一托一送,愣是平稳地朝着右边的力道歪转了过去。
一切的发生都太急太快,兰芽裹挟于其中,根本来不及看清,接下来身子便已落入一个怀抱。
一股子汗臭味儿混着血腥气直冲脑门儿而来,耳畔却是清凉嗔怪:“……谁叫你盘在步云青腰上!”
兰芽抬眼,月船双眼清冷望来,那张原本猥琐得脸看上去已经有些干枯。
兰芽早先便瞧见了他身上的血,尤其是他步伐的迟滞,情知他腿上有伤,便想要推开他,自己站起来。他却缠紧了手臂,嗔怪道:“还不乖乖地!”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裹道袍广袖,将她护紧,身子已然宛如白鹤展翅,凌空而起。
只是,他原本打算一跃而上高檐,却因腿伤使不上力,只跳到了众人头顶的高度而已。
兰芽也觉不对劲,抬眸望她。他长眉赧然抖了抖,低低道:“……我原本就只想跳这么高。”说罢赶紧别开目光,顺势脚尖急点周遭无头苍蝇般的众人头顶、肩头,一路如点水蜻蜓一般向前奔去。
这般高举高走,兰芽慌得神思无属,只得紧紧捉着他的衣襟,回眸去找另外那股力道的来源。
果然,人丛之中一个缁衣斗笠的身影,宛若狂怒的猛虎左突右冲,替他二人杀开前路,又左右护卫。正是虎子。
这一刻纵然还未曾脱险,可是兰芽却不再害怕。
纵生死关头,若身畔永远有这两人相护,纵然刀山火海,她又还有何惧?
有了虎子的护持,月船状态大勇,抱紧了兰芽展身而起,终于直上飞檐。下面的衙役便只能抬头兴叹,也有脑袋灵的,忙取了弓箭来,搭弓射箭。
月船唇角轻蔑一挑,并未闪身避开,反倒左手广袖猛然挥舞而起,正裹住飞到身边的箭矢,借着广袖反向而摆,便将那些箭矢又送回去给那些衙役去!
兰芽借势大喊:“木嵘,快走!”
虎子却稍顿,没急着离开,反倒飞身扑向那些反向射向衙役的箭矢。挥舞手中倭刀,将那些雕翎箭拨开,各自射落地面,他才返身攀上墙头。
兰芽心下轰然一热。她明白,纵然如此生死关头,虎子依旧没忘了他是袁家子孙,他绝不忍伤害大明子弟兵。
月船踩着飞檐,衣袂临风,飘然若仙。
虎子的所为他自然也看得明白。
虎子虽是与他唱反调,他却也不甚在意,却还是忍不住挑了挑唇,蔑然道:“何至于那般?我那返回去的箭,早就卸掉了力道,不过是为了吓他们一吓,以阻住他们追来,又何至于会坏了他们性命?就他小人心度君子腹。”
兰芽哭笑不得,只得掐他手臂一记:“虎子却只记着月船的好,这般拼死来救,你还这么说他?”
他翻了个白眼儿:“他若知月船是我,便会后悔了。”
兰芽只得吐舌:“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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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之间虎子已然攀援而来。虽然他的功夫赶不上月船的鹤影飘逸,却也胜在灵黠。方攀援而上,正待并肩而立,查看地面形势,却一眼还是瞧见了兰芽被月船抱在怀里。
更碍眼的是——兰芽此时面无惧色,反倒眼波潋滟,面颊绯红。
虎子便一皱眉,伸手就要将兰芽从月船怀中夺过来。
月船哪里肯让,急忙背过身去,以目警示:“你要干什么?”
虎子咬牙:“将兰伢子交给我。你是出家人,这般抱着他走,又成何体统?”
月船周身便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