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最后一场雨,打在身上冰冰凉。
当不白跑来告诉她,消息已依她命令传遍整个皇宫角落的时候,墨寻正在夙阳宫前的花池旁赏花,大片大片的秋芙蓉,已过了花期,到了落花的时节。
片片花瓣自树梢被雨水打落的场景,十分凄美。
隔着条条山石走廊,对面亭中,他与她相携而笑的身影,翩翩袅袅,格外地引人注目。
“王妃?”
因着连城裔并未给墨寻什么封位,他们一时间还没改口,也不知该怎么改,便还由原来的叫了窀。
不白一连唤了她两次,墨寻都只是愣愣地盯着对面。
他移眉看去,正是连城裔与季堇凉,心里微微地明白了什么——却看墨寻的脸色十分平淡,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纵是心头万般愤恨,竟也只能骂连城裔一句,负心人!
且还是个没眼光的负心人!
那个季堇凉相貌虽也不错,但与墨锦欢的真容想比,也只能用清秀来形容了。真想不通这连城裔怎么会与说说笑笑,毫无顾忌?
何况,这季堇凉不该是连城瑾的王妃么?
真是……
“不白,你还记得绿梧吗?”
墨寻声音很轻,问得突然,“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白愣了愣,才道,“温柔体贴,沉稳大方,善解人意。不是大家闺秀却胜似大家闺秀,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她身上,用这些词来形容并不过分,甚至只这些还不够……绿梧的优点真得,多得难以言说。
墨寻心头悸悸,蓦地转过头来,“那你觉得,她比我如何?”
不白一讪,她的眼睛紧盯着他,似不想错过他脸上丝毫地表情,他张张唇,一向有些木讷的性子,这会儿却是不大会拐弯了。
“比我更适合做你们的主子,对不对?”
墨寻看他瞠目结舌的紧张样子,一笑,目光又重新移过去。
恰扫过长廊地另一处,相对而立地两个人,也是俊男靓女,连城筠与封子冀。
不知是在说什么,连城筠微垂着头,全然不见了以往的冷漠与高高在上;封子冀站在她的对面,神色眷柔地注视着她,器宇轩昂更胜从前。
墨寻心思几分晦明,瞥开眼角。
封子冀如今已被连城裔封为最高统军将领,除亲军十六卫,燕苍兵权也是握在他的手中的。
由此可见,连城裔对他,是多么地信任。
且,封子冀还有了另一个身份。
据说,是先皇亲指查明……封子冀乃是季长河遗失的儿子,也就是季堇凉的亲兄。
封子冀如今也不再叫封子冀,而是改为本家姓名季凌风。
……所有的一切都得到证实。
不过是个幌子。
这一对亲兄妹各为自己的心上人,为连城裔隐匿多年,如今,齐齐得偿所愿。
墨寻伸出手去,接住落在掌心的雨滴。
一滴两滴,手心里的水越凝越多。
终于再握不住,从指缝里露出去……
一笑,攥紧指尖。
他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与季堇凉有说有笑,毫不顾忌忌,那么就该做好了妥当的安排吧?
他不是说,要封她为后?
如今差的,只是她墨寻占据的这个位子了吧?
“王妃!”
不白急声叫着,就看墨寻匆匆跑了出去——
看这架势,是直奔新帝与季堇凉去的。
不白的后脊一下冰凉……
可别,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
身后有声响越来越近,季堇凉注意到连城裔的神色微变。
回了头,果然就见墨寻一路朝他们走过来,步履急快,甚至像是在小跑一样地急切。
她的身影在两人跟前骤然一停,眉宇眼睫点点湿意,脸颊上也沾满了润泽闪耀的水珠,裙摆和绣鞋也都被打湿了。
连城裔的眼神,将她身上扫过——
数十天不见,她这身体倒是恢复得迅速,尤其是那只脚,一路跑来也不见颠簸,简直神速。
“季姑娘,我有事想要单独问你。”
墨寻只是朝着季堇凉道。
连城裔蹙眉,这女人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他回避吗?
看季堇凉的视线投到连城裔身上,墨寻也将目光淡淡向他看去,微一俯身,“皇上,妾身有事想问季姑娘……”
这般低眉顺眼,还真是难得一见。
连城裔的眉心拧了又拧,未待他答,墨寻径直朝季堇凉示意,“我们去那边吧!”
说着,已然先行。
季堇凉颔首,跟了上去。
墨寻指得地方是另一处八角亭,凉雨袭面,季堇凉紧跟着她的脚步。
忽然看她的脚踩中滑石,身子一歪,她忙地伸手扶住她,“小心!”
看墨寻站稳,她的手愈撤回去,却被墨寻紧紧攥住——
季堇凉的心头咯噔一跳。
就听她在耳边凉讽道,“果然,奴婢就是奴婢。”
简单清淡的几个字,季堇凉的脸色刷一下白下来。
抬眼,诧异地盯看着她——
墨寻却再未说什么,而是倏地松开了她的手。
她力道大,这么狠狠一松,季堇凉柔弱的身子在飘摇的风雨中摆了一摆,再加之,苍白地脸色,整个人看上去地十分不好。
墨寻淡然地离开,一路步履轻缓。
自连城裔身边经过时,不出意外地,被他拦下——
“墨锦欢,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连城裔盯着她,眼底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