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常家那不懂事的小丫头。”病床上脸色苍白瘦削的广陵王妃口中喃喃着,面容依旧严厉。
广陵王妃一病倒,被关在宝庆宫忏悔的银川公主彻底没了指望,失声痛哭,“一百天啊,三个多月,我该怎么熬过去?这宝庆宫如此简陋,连床都是硬的,睡觉都睡不踏实,吃的也很差,清汤寡水的,没滋没味儿!吃不好睡不好不说,还要读书、练字、忏悔、思过,还连个小花园也没有,一出门就是光秃秃的院子!在这儿住足一百天,那可真是苦死我了。”
“都怪常家那可恶的小丫头。”银川公主气极恨极,抓起书桌上的砚台,狠狠向墙上扔去!
砚台很重,而且砚台里有满满的墨,她带着气这么一扔,雪白的墙壁被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更有一道浓重的墨迹,自上至下,蜿蜒到地上。
银川公主犹自觉得不解气,又拿过手边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顿时,宝庆宫简朴的地面上,一地碎瓷。
旁边立着两个小宫女,两人见银川公主忽然这样发作,都露出害怕的神色。
屋外也站着两个小宫女,听到声音,有一个小宫女探头进来看了看,然后,飞快的跑了开去。没过多大会儿,便引着一位人过中年、鬓边已有丝丝白发的女官快步过来了。
“郭女史您看。”小宫女怯生生的指着墙上,和地上。
“到了宝庆宫这忏悔思过的地方,竟然还敢乱摔乱砸。”郭女史看清楚屋里的情形,蹙起眉头。自这座宫殿建好之后,不拘是哪位皇子、皇女,还是哪宫的妃嫔,但凡被皇上勒令到宝庆宫思过的,哪个不是战战兢兢,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像这位银川公主似的,皇帝命她忏悔,她偏偏越加任性嚣张的,还真是没见过。
“把砚台拣起来,洗干净了,再拿给公主殿下使用。”郭女史冷静的吩咐小宫女,“殿下今天应该抄写《女诫》的,功课必不可少,若功课做不完,饮食不许送来。”
小宫女恭恭敬敬的答应,“是,郭女史。”
银川公主本是一肚子气,摔了个砚台,摔了个茶杯,感觉略好了一点。不过,郭女史这话一出口,她又是气的眼冒金星,“你是什么意思?若是写不完,敢刻扣本公主的饮食?”
真是流年不利啊,眼瞅着连清汤寡水的饮食也吃不上,要饿肚子了,由不得银川公主不恼火。
郭女史躬躬身,语气恭敬而冷淡,“公主殿下,这是宝庆宫的宫规,皇上亲自制定的。”
“拿叔父来压我!”银川公主瞪着郭女史,怒火中烧。
她父母在的时候,是父母娇宠着。父母不在之后便被皇帝接进了宫,有皇帝的怜爱和疼惜,皇子公主、后宫嫔妃,哪个愿意跟她过不去?宫人内侍就更不用提了,只有巴结她的。银川公主在宫里横行的久了,乍一落到这步田地,哪里受得了。
郭女史年纪大了,涵养好的很,静静看着银川公主,慢条斯理说道:“公主殿下功课做完之后,便可以照常享用饮食。不过,公主殿下的茶杯只有一个,既被摔了,便没有另外的茶杯。”
“什么意思,往后不许我喝茶水了么?”银川公主气极反笑。
“当然不是。”郭女史摇头,“不喝茶水怎么能行?公主殿下,茶壶尚在,可以使用。”
直接拿茶壶喝水便是,谁不让你喝水了?一个人不吃饭固然是不可以的,不喝水,那也是断断不成。
“你----”银川公主面对着镇静自若的郭女史,都不知道该怎么发脾气才合适了。用茶壶喝水,我堂堂公主,我正值妙龄的窈窕少女,用茶壶喝水?
她瞅瞅郭女史,瞅瞅桌案上那个长着胖肚子、细壶嘴的笨茶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手捧起茶壶,便要向地上摔去!
我连茶壶也摔了,看你敢不敢不让我喝水!
“公主殿下请三思而后行。”郭女史声音温和而冷静,“这个茶壶若也摔了,公主殿下这一百天当中,怕是真的喝不上水了。”
“你吓唬三岁小孩儿呢。”银川公主连连冷笑,“本公主偏不信这个邪!”
银川公主高高举起茶壶,小宫女吓得花容失色,郭女史皱起眉头。
“堂妹,不许胡闹。”门口传来温雅的男子声音。
银川公主又惊又喜的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天蓝色绣九飞宫锦长袍的少年站在阳光下,面目间仿佛泛着一层金光,既清雅,又尊贵。
“太子哥哥!”银川公主放下茶壶,哽咽着叫道。
“拜见太子殿下!”郭女史、小宫女一起跪伏于地。
银川公主终于见着亲人了,哭着跑了过去,“太子哥哥,我……我是冤枉的……你去跟叔父说,我真的是冤枉的……”她执着太子的手,眼泪汪汪的央求。
太子是名十五岁的少年,和皇帝有些威严甚至凶狠的面貌不同,他生的斯文清秀,面白如玉,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很温和。
太子出生的时候,皇帝已经快三十岁了,已是赫赫有名的义军首领。到太子年纪稍长该启蒙上学,皇帝已经称王,颇有权势,所以太子从小便延请名师来教导,学问很扎实。不过,可能是打小便生活优越的缘故,太子斯文太过,看上去书生气十足。
“郭女史,请你带宫女退下,孤有话要跟堂妹单独说。”太子客气的吩咐道。
郭女史恭敬的答应,带着小宫女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她这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