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曲华裳已然全盘交代,余下的就是唐夫人那里的说法是否能跟曲华裳的说法不谋而合。所有人都不言不语,偷偷关注着唐夫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唐君溪表现的最为激动——他两只手分别抓着椅子两边的把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泛白,微微颤抖。虽然双目垂下并没有看任何一人,但曲华裳的推测已经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唐君溪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意外被司徒千机捡到的,所以即使后来司徒千机抛弃了他离开,也从来未把他当成过是自己的弟子,只当做是一个工具,唐君溪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情绪。但若是二十年前的唐门内乱跟司徒千机有关系……如果司徒千机真的是唐君溪的父亲的好友,因此被他父亲托孤,那还好说,如果不是——
司徒千机就是引起唐门“内乱”的罪魁祸首之一,而他在搅翻了一池混水之后,不仅成功退身,还带走了唐门的绝密机关和唐家的少爷之一,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唐君溪自然能想到这种情况,所以他现在说不上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曲华裳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才一直没有把自己的推测告诉过他。
父母双亡已经够悲惨的了,还被仇人养大了……
唐夫人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慢慢的叹了口气,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唐君溪,目光之中难掩的是愤怒和悲伤:“当年……”
只开了一个口,唐夫人又闭上了嘴,她两只手捧起茶碗抿了一口,闭了闭眼睛,似乎在理清自己的思绪:“当年唐门内乱,事情来的突然,我与润清都不明白润池为何会如此做,仓促之下,润清被润池打伤,而润池最后也死在了斩逆堂的围攻之下。当时我曾经派人去家中找寻你和你的母亲。”唐夫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唐君溪,“但是弟子进入你家中的时候,你的母亲早已气绝身亡,而你也不见了踪影。”
“咔”的一声轻响,唐君溪捏断了右边的椅子把手,木头的碎屑刺入他的掌心之中,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但唐君溪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双拳越攥越紧。其他人想阻止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还是坐在他旁边的曲华裳叹了口气,抬手甩出三根银针扎在了唐君溪手臂的麻穴之上,唐君溪这才松开了手。
“你说你难受我理解,可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曲华裳很麻利的把银针拔了回来,然后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医药包,用镊子把碎木屑挑出伤口,撒上特制的万花金疮药。在最后一步缠绷带的时候,曲华裳忽然低低的叫了一声,脸上摆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怎么了?”白玉堂问道。
“这……让我该说什么好?”曲华裳一脸无奈,她望向唐夫人,真心实意的称赞道:“唐门的确防御森严……连椅子上都下毒。”真是蛮拼的。
唐夫人愣了愣,她眨眨眼睛,看看唐君溪又看看曲华裳,忽然目光一亮,一片愁云的脸上也忍不住浮起了笑意:“早听说曲姑娘医术高明,这毒无色无味,一般也看不出来,便是唐门弟子也可能会栽在这上面,曲姑娘却能认出来。”
“我认出来不过是因为他中毒了……”曲华裳用一种很遗憾的目光望着唐君溪,然后唐君溪就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昏,他完好的那只手撑着额头,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
“楼主——”唐君溪说道。
“唐门的毒还是让唐门来解吧,我可不好班门弄斧。”曲华裳笑眯眯的说道,然后对着唐君泽笑笑。唐君泽便认命的走过来,一把接住了昏过去的唐君溪。
“娘,我带他下去休息。”唐君泽对着唐夫人点点头。
“去吧,好好歇歇,有什么事儿醒了再说。”唐夫人笑的很是温柔。
“等一下!”曲华裳忽然出言叫住了唐君泽,然后在唐君泽转身看向她的时候,从袖中抛出了一枚小巧玲珑的香炉。唐君泽接过香炉,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安魂香。”曲华裳笑眯眯的说道,“一定要放在他的床头,能让他睡得沉一点。”
李终南看看曲华裳又看看唐君泽,再看看他怀里昏迷的唐君溪,最后一拍脑袋说道:“你们这是打的什么哑谜?神神秘秘的完全听不懂啊!楼主,那小子没事儿吧?您不出手治治他?”
唐君泽对李终南唯有无奈的份儿,他摇摇头叹口气,抱着唐君溪拿着香炉率先离开了。
“只是昏迷了,有什么好治的,睡一觉就好了。”白玉堂端着茶杯,一边刮茶末,一边淡淡的说道。
“啊?”李终南还是不明白。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要不然棋圣大人您也去歇歇在来?”曲华裳单手托着下巴,转头看向李终南,脸上笑得灿烂无比。
李终南无端打了一个哆嗦,顿时觉得周围很冷。福至心灵一般的,他忽然明白了曲华裳的意思:“楼主你——”
“我什么?”曲华裳秀眉一挑,问道。
“没、没什么!那个,楼主,我这一路舟车劳顿,身体疲惫……能不能下去歇歇?就不在这里听您和唐夫人聊天了?”李终南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看向曲华裳,问道。
“嗯,去吧!好好睡一觉。”霓裳公主大手一挥,准奏。
于是李终南转身使出百花楼的轻功点墨山河,蹭蹭蹭三下两下蹿没影儿了。
“曲姑娘真是……”唐夫人看着李终南仓皇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摇摇头,“真是个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