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同时邓名还抬起一只脚,若是叶天明过于谦虚,他就要狠狠地踹过去提醒他一下。不过叶天明的表现比邓名想象的要好不少,他虽然闪过一丝紧张和惊讶之色,但并没有急急忙忙地说什么“全凭提督做主”之类的话。
所有掌柜的视线都集中到叶天明身上后,邓名就简要介绍了一下叶天明的身分。听说他是川盐盐商的总代表后,那些掌柜望着叶天明的目光里顿时充满了羡慕。就是陆尘音都忍不住多看了叶天明两眼。虽然有功名在身,但陆尘音也知道盐商的豪富程度是他难以企及的。
“要不是邓提督说,我怎么也看不出他居然是个盐商。”陆尘音在心里琢磨着:“刚才我还以为他是个穷当兵的呢。”
接下来叶天明的表现更让邓名欣喜,他居然对掌柜们说他需要思考一下,因为他初来乍到对武昌这里的盐业还不太了解。
“虽然还略显稚嫩,不过有点讨价还价的意思了,”邓名在边上看着叶天明,很高兴自己之前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我果然不应该事事插手,早该给他自己去发挥的机会。”
既然盐价无法立刻定下来,那么这次的谈判也就告一段落。邓名对于今天的进度很满意,大的框架基本都已经定下来了,只剩下敲定最终价格一项了。至于这个最终价格,他和叶天明也早已商议妥当。
“不知叶老板有没有空?”在谈判结束后,陆尘音的掌柜突然向叶天明提出邀请:“若是叶老板想了解武昌、汉阳的盐价,鄙人可以陪叶老板在城里转转。”
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叶天明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邓名。
刚才武昌的掌柜们就认为叶天明是邓名的传声筒,同时也是一个缓冲。由邓名自己提出一个价格是不合适的,对双方都没有好处,要是这个价格不合理,武昌这边就难以拒绝;若是真的拒绝了,邓名就变得难以下台,谈判很容易陷入僵局。看到叶天明的反应后,武昌众人更确信自己的判断,认为这些盐大部分还是邓名的,叶天明多半只是一个傀儡。
谈判的时候就需要叶天明这种身分的人,邓名撇清与这个人的关系也是为了让武昌方面能够放心大胆地讨价还价。既然对方是一个商人,那邀请对方进城商谈也就没有什么不妥了。叶天明连邓名的军官都不是,只不过是地位卑贱的商人罢了,武昌就算把此人抓起来也没有丝毫功劳。
“叶老板自己拿主意吧。”邓名想了想,觉得武昌方面不敢在这个时候诱捕自己的人,做出激怒明军的事情。
紧张地思考了一会儿,叶天明毅然做出了决定,他没有再征求邓名的意见,而是转身望着那个提出邀请的掌柜,点点头应承了下来:“在下也有此意。”
叶天明知道邓名对武昌的市场很关心,此时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在武昌、汉阳两城看看,多带回一些有用的商业情报。
就这样,叶天明跟着陆尘音一行返回了武昌。
……
陆尘音作为有功名的缙绅,当然不会屈尊去陪同一个商人,这份工作理所当然地落在那几个掌柜的身上。叶天明在他们的陪同下逛了一下午的武昌,他询问了不少货物的价格,又让同伴帮他记在纸上,很快叶天明怀里就揣满了各种资料。
至于武昌这里的盐价,比邓名和叶天明预计的要高。淮盐的成本和川盐差不多,现在都是灶户(用火煮盐)为主,一百斤盐的成本大约是一钱银。而盐商向清廷购买时,要为一百斤盐付一两银子到一两二钱。如果盐商在地方上有自己的销售渠道,赚的钱就比较多,各大盐商也都积极在建立这种属于他们自己的销售网络,湖广这里也是一样。现在大盐商在湖广的销售渠道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他们把卖不掉的食盐卖给湖广的地头蛇。那些没有自己销售渠道的盐商也是一样,他们给武昌地头蛇的价格早先是一斤盐两分银左右,但由于去年长江上的战事,现在已经涨到四分银了。
眼看天色渐晚,陆尘音的掌柜就提议去酒楼吃顿便饭,然后去听段曲子,明日一早再起来考察市场——通过对叶天明的观察,这些人都认为邓名的兴趣并不仅限于食盐。既然叶天明对武昌市场有这么大的兴趣,那他看够之前显然不会说出食盐的批发价。
“我们随便吃点粗茶淡饭吧,怠慢叶老板了。”在武昌最好的酒楼定下包厢后,大掌柜对叶天明笑道。
说完后大掌柜又转身看着伙计:“可有花雕?”
“有,有。”伙计忙不迭地答道,同时还不忘炫耀道:“去年海逆进犯长江,邓逆隔绝交通……”
去年的战事让长江上的交通断绝长达几个月之久,无论是民用还是军用的船只,都被邓名和张煌言一扫而空。代理两江总督的蒋国柱为了今年的漕运,又进行了一通大肆搜刮,造成长江下游货运的严重萎缩。在运粮的运力都严重不足时,黄酒这种奢侈品自然变得极为稀少,不过大掌柜来的这个酒楼还是有足够的存货的。
伙计的炫耀被大掌柜一声咳嗽打断了,他瞟着叶天明的表情,责备伙计道:“我们是来饮酒听曲的,是来听你说什么打仗的事的吗?”
“小人知错了。”伙计连忙欠身道歉。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