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挫败清军的突击之后只是稍停片刻,便继续向前推进。这次也同白天一样,只前进五十步便停下来,重复进行架设铁丝网、挖壕沟、堆沙袋的工作。
这已经是明军挖的第三道壕沟,与护城河的外沿平齐。鉴于上次突击惨败,德格类再也不想与明军夜战了。他心想毕竟明军离清军大营还有三里,照这种推进速度,即使干个通宵,也顶多再向前推进一百五十步,威胁不到清军,便无奈地返回中军帐,打算等天明以后再做打算。
可是他的屁股还没坐稳,忽听远方一声闷响,随即营中一片大哗。紧接着就有士卒匆匆来报:“贝勒爷,不好了,汉人把炮弹打到营里来了!”
德格类脑袋嗡地一声,急忙出帐观看。原来一枚实心铁弹划破夜空直轰到辕门内,虽然没有造成清兵伤亡,却击中了一匹拴在军帐外的战马,把马头砸了个稀烂。
这是哨探也回报道:“贝勒爷,汉人又把那种打得极远的大炮推出来了,刚才击发了一次,这会儿正在填装呢!”
这下德格类可彻底崩溃了。本来清军选择在城墙三里半之外下寨,就是考虑到明军的火炮射程。可是人家现在把火炮推出来了,攻又攻不得,这不是干挨打么?虽然这种大炮击发缓慢,在如此远的距离外开炮也没什么准头,可是正因为它不准,也就增大了不确定性,谁敢保证下一发炮弹就肯定砸不到自己脑袋上?
万般无奈之下,德格类只得长叹一声道:“退后一里重新扎营!”
下达这个命令的同时,德格类也赶紧派人向皇太极通报。一来明军向城外推进,自己无计可施不要紧,如果明军真从正蓝旗的阵地突出去了,这个责任他可承担不起;二来退后扎营属于调动兵马,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德格类生怕皇太极误会自己有异心。他本不愿意接任正蓝旗旗主,是为了救莽古尔泰出来才勉强从命;如果莽古尔泰没救出来,自己再搭进去,他们这一支就算彻底完活了。
仅仅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太极便率领大批护卫匆匆赶到。这次他鼻子出血十分严重,到现在也没止住;可是为了笼络正蓝旗,显示他并非对正蓝旗有成见,同时也确实担心明军突围,皇太极还是亲自赶来。大概是出于做秀的目的,他还让太监杨春捧着一只大腕,专门接他流出来的鼻血。从太平门转到永定门,路程不过二十余里,都已经接了小半碗血了。
德格类赶紧率众迎接,又匆匆向皇太极介绍了战况。皇太极虽然对又折损数百清军大为光火,可是出于稳定军心的目的,他不但没责备德格类,反而称赞他处置及时,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这时正蓝旗已经从原来的位置退后了一里,正在重新扎营。皇太极举目遥望了一会儿便笑道:“敌军此法不难破。刚才之所以攻击失利,是因为明军两边有护城河保护,我军无法迂回。现在他们又往前推进了,侧翼完全暴露,此乃用兵之大忌。而且他们越往外推进,战线越长,离城墙也就越远,我军再不必担心城头的明军。现在且不必管他,等到天亮以后,朕亲率抄,敌军一举可破。”
皇太极说罢,周围登时响起一片溜须拍马之声,他本人也对这个作战方案颇为自得。可是才过了一会儿,突然寂静的原野上爆出几声脆响,随即一名清军的哨探便仓惶地跑了回来,惊魂未定地滚鞍落马禀报道:“主子,汉人派出鸟铳手向奴才等开枪,其他几个都被打死了,幸亏奴才命大跑得快,否则也没命了!”
“那明军出动了多少兵力?”皇太极喝问。
“这…夜里太黑了,奴才没…没看清…”
皇太极本来就心里憋着一股火,见哨探这副丧家之犬的德性就更是勃然大怒,突然夺过身旁侍卫的佩刀,猛地刺入他的小腹。这个倒霉的家伙凄厉地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望着皇太极,似乎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遭到这样的厄运。
皇太极则飞起一脚把他蹬翻,恨恨地骂道:“没用的奴才,竟然被明军吓破了胆,朕要你何用!”
虽然他只是杀了一名哨探,德格类等人却全都面如死灰,纷纷跪倒请罪。很明显,皇太极这就是杀鸡给猴看,他们焉能不怕。
皇太极见目的达到,便又和颜悦色地搀起德格类劝勉几句,那意思也再明白不过:你只要听我的,我让你怎样你便怎样,那你就可以稳稳当当地做你的旗主、贝勒;否则,无论是有异心还是不肯奋力作战,下场就和这哨探一样。
杀了这名哨探后,皇太极也想提振一下正蓝旗的士气,便唤过身旁的五名白甲兵道:“你们过去看看!”
当然皇太极并不是让这五人去冒险甚至是送死,他对白甲兵的战斗力还是有信心的。因为他也知道,明军的鸟铳有效射程在八十步以内,而这几名白甲兵都力大无穷,可以射中一百二十步外的敌兵。只要明军不是大批出动,这几名白甲兵不会吃亏;而若明军真的大举压上,他可真就要从侧翼迂回包抄,把这股欺人太甚的明军围而歼之了。
五名白甲兵立即领命催马而去,皇太极则傲然扫视了正蓝旗诸将一眼,那意思是你们可看好了,朕的白甲兵是怎么侦察和作战的!
孰料连盏茶功夫都不到,就有三名白甲兵垂头丧气地败了回来。皇太极大吃一惊道:“另外两个呢?”
“主子,他们被明军的鸟铳打死了!”三人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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