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的猛烈炮击让清军损失惨重,然而全面进攻已经发动,是不可能轻易停止的。清军仗着骑兵突进速度快的优势,终于顶着巨大的伤亡冲进了离城墙五十步范围之内。现在他们终于有了还手之力,一边继续前冲,一边全体向城头开弓放箭,压制明军的火炮。顷刻之间,一万多支利箭如同黑压压的乌云般,从四面八方扑向城头,气势极为骇人。
当然明军也早有防备。刚刚拿下迁安,明军就在城中百姓的协助下,把大量宽阔的木板搬上城头,竖在垛口内侧以构建简易的掩体。本来老百姓们之前一直被清军奴役着做各种苦力,已经极度疲劳、衰弱,可是现在他们是协助官军守城,说白了就是保卫自己,那干劲岂可同日而语?不到半个时辰,数千块木板就被搬上城头,其中还有不少就是老百姓自家的房门,这东西又高又宽,相当合用。
因此清军这一轮齐射虽然来势汹汹,但绝大多数箭支都钉在了木板上,或是越过城墙落入城内,对城墙上的明军造成的伤害却是微乎其微。
而郝永忠、曹文诏、孟拱等明军将领也非常清楚,清军现在已是走投无路,绝不会因为遭到炮击就轻易退却,最残酷的激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因此明军除了留下一千轻骑兵做为预备队以外,郝永忠的四千轻骑兵、孟拱的一千炮手和鸟铳手,以及五百关宁铁骑全部上城。这时骑兵全都变成了弓箭手,同样向城下一刻不停地放箭。
尤其是关宁铁骑,他们仗着自己身披重甲,索性连躲也不躲,就站在暴露之处向外面射击。在激烈的战斗中,清军看到城头有人露出身形,当然下意识地就更多地向他们放箭。而这些关宁铁骑的将士也真是铁打的汉子,有的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几十支铁箭射中。虽然箭支无法穿透极厚的铁甲,但那撞击之力还是相当大,而他们就硬是扛了下来,一步也不后退。
有了木板的掩护和关宁铁骑吸引箭支,孟拱手下的鸟铳手们便可以大展身手了。他们在开战之前,就在木板上掏出射击孔,射击的时候把鸟铳伸出去,击发完毕后立即把枪交给后面的战友填装弹药,自己则接过已经填装好的鸟铳继续射击。
因为有垛口和木板的掩护,他们可以打到敌人,敌人却射不到他们,所以可以放心大胆地瞄准射击。而且清军已经近在咫尺,人也越来越密集,几乎不用瞄准,每一排铅弹射下城头,都会有几名、十几名甚至几十名敌军中弹,凄厉地惨叫着坠下马去。
与此同时,城头的所有火炮也一直没有停止怒吼。当然,给清军造成杀伤最大的还是十六门速射炮和三门开花炮,它们射程近、校炮方便、射速快,让此前从未尝过密集炮击的镶白旗骑兵第一次真正领教了火炮的厉害。
速射炮是一炮九铳,本来应该三次击发后彻底冷却一次,但面对着蜂拥而来的敌军,炮手们都打红了眼,有的炮连续击发了六七次还顾不上冷却,在这么冷的天气下,炮身仍然打得通红。士兵们不得不拼命地往炮身上浇水,水一泼上去立刻受热变成水蒸气,一时间城头水雾和着硝烟,如同笼罩在云中一般。
三门开花炮的战果更大,因为清军越靠近城墙,就越不可避免地更加聚集。而开花炮炮身短、仰角大,最近可以打到三十步左右。别看只剩下三门炮,但每一炮下去,都在敌阵中绽开一朵血花,爆点附近的清军都是成片成片地倒下。
过去在辽东战场上,边军有时夸大战功,爱用“尽皆糜烂”一词形容红夷大炮的威力。但红夷大炮的炮弹是实心弹,对清军杀伤力实在有限。而开花炮虽然还很不成熟,却是利用炮弹的爆炸威力杀敌,那效果才真的是“尽皆糜烂”!
但是,尽管明军火力全开,清军仍然攻势凶猛。如果换在辽东战场,清军一定会让汉军旗反复发起攻击,尽量消耗明军的弹药,等到明军把弹药快打光了,才发起最后的猛攻。可是现在不同,镶白旗被迫发动全面进攻,死的可不光是那些汉军旗的炮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正牌的镶白旗骑兵已经死伤了三百多人,汉军旗更是不计其数。
女真人素来悍勇,同伴的惨死,激发了他们血液中凶残嗜杀的天性,不但不退缩,反而更加奋不顾身地向城墙扑来。尼雅哈和喀珠两员大将更是身先士卒,突进到离城墙不到三十步的地方,利用死人死马做掩体,指挥清军玩命地向城头放箭。
在如此不计伤亡的攻势下,明军也确实受到了一定压制。郝永忠和孟拱的部下,骨干成员都是秦兵的老底子,自从成军之日起,他们接受的就是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军事思想:首先保存自己,然后才是杀伤敌人,绝不与敌人硬拼,打消耗战。
所以除了不怕被射中的关宁铁骑外,其他弓箭手都躲在木板后抛射,准确性自然有所下降。清军也就借着这个机会,终于冲到了迁安城墙之下,开始蚁附攻城。这时汉军旗已经伤亡过半,城下架着梯子往上攀爬的,大部分都是正牌八旗兵。
在后面来回驰骋指挥战斗的阿敏,也早已双眼通红。这场战斗他已经下了血本,只有攻上城头、夺回迁安,前面付出的重大伤亡才有意义,否则还不如干脆不打。见手下终于开始架梯攻城,似乎胜利在望,阿敏大为兴奋,高举马刀不停地催促后面的士兵继续向前冲。
可是他没亲历过大凌河突围之战和京师保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