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潮王”郑芝龙深感忌惮的熊汝霖,其实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就任南安县知县也才不过两个月而已。他是天启六年恩科进士,在京师培训了一个月以后,按照他自己的意愿,被委任为福建省泉州府同安县典史。典史的品级是未入流,比从九品还不如,这个选择让很多了解熊汝霖才学的朋友大吃一惊。
可是仅仅过了半年多,熊汝霖便因为政绩卓异,被皇帝特旨晋升为南安县知县,正七品。这又让很多人艳羡不已,因为典史这种地方小官,往往一辈子也得不到晋升,最大的好处顶多也就是子承父业罢了。而熊汝霖不但从未入流直接升为正七品,而且还是皇帝特旨,说明他已被皇帝青睐,日后仕途不可限量。
但只有熊汝霖自己知道,他是带着皇帝交付的特殊任务来上任的。皇帝能对他一个小小的新科进士如此信任,让熊汝霖既感激涕零,又深感责任重大。自从在南安县上任的第一天起,他就遵照朱由检的密旨,以铁腕手段施展了一系列新政。
首先,熊汝霖刚到南安县,就以保境安民为由,组建南安县民团。团勇全从穷苦但安分守己的百姓中招募,地痞流氓一个也不要。他把这些团勇分为三班,每人每天只需当值四个时辰,其余时间仍可从事各自的营生。至于经费,暂时没有,但凡成为团勇者,可免全家徭役一年。
但仅凭这一条,来报名应征团勇的小伙子已经排起了长队,因为这个时代的徭役实在是太重了!一人入民团而全家免除徭役,对普通百姓来说,还是很划算的。
不到三天时间,熊汝霖就组建了一支五百人的民团。因为经费奇缺,暂时没有任何武器,只能用锄头、耙子等农具暂时替代。但这支队伍也有优势,那就是团勇性情淳朴,心很齐,对熊汝霖下达的命令,能不打任何折扣地去完成。
有了民团撑腰,熊汝霖便可放开手脚了。他的第一把火,首先烧向县衙的衙役。这帮人名为衙役,实则与地方恶势力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平时没少干欺压百姓的事,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熊汝霖在同安县做典史的时候,就已经对这种现象有了很直观的认识。同安知县是个典型的张口闭口孔孟之道,对实际事务一窍不通的书呆子。他的任期只有三年,为了在任内出政绩,还得不得不倚重这帮人。而县丞、主簿等官员,本身就是同安当地人,都是和这些衙役穿一条裤子的,把当地弄得乌烟瘴气。
如果是别人,就算不与这帮人同流合污,也只好忍忍算了,毕竟典史只是最小的小官,得罪了上峰,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但熊汝霖却不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暗中收集知县无所作为,县丞、主簿及下属衙役鱼肉百姓的确凿证据,一封奏章寄往京师。
本来按明旧制,可以上奏章的最小地方官员就是知县,知县以下是没有资格上奏章的。但朱由检登基以后,以“广开言路、清除弊政”为名,放宽了上奏章的限制,只要是朝廷命官,皆可上奏章。
但实行以来,低级官员上的奏章却是寥寥无几。道理也很简单,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廷的政令到了县乡这一级,往往已经变味,地方势力才是真正的主宰。低级官员与地方势力根本就是一回事,都是既得利益者,当然会闷声发大财,有什么事也都是私下解决,闹到府里已经是不懂规矩,更何况是上奏朝廷,直达天听?
所以熊汝霖这封奏章一上,朱由检相当重视,责成内阁彻查所奏是否属实。朝廷要彻查的消息传到同安,县丞、主簿等人既惊恐万状,又对熊汝霖恨之入骨,便铤而走险,雇了几个江洋大盗去刺杀熊汝霖,企图杀人灭口,让朝廷的调查无法进行下去。
孰料朱由检对他们这一套早有防备,他在泾阳时就见识过当地低级官员的卑劣行径,对熊汝霖这样年轻有为的官员,自然是要严密保护。刚刚看过奏章,朱由检就以飞鸽传书密谕福建锦衣卫,让他们派人手暗中保护熊汝霖。
自从扳倒魏忠贤以后,锦衣卫被朱由检整顿一新,现在各地的锦衣卫千户、百户全都更换为秦兵出身的军官。按照朱由检的旨意,他们平时相当低调,并不直接过问地方事务,但一直在做收集情报等工作,必要时也可奉旨缉人。
福建锦衣卫千户接旨之后,专门派了四名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带队的还是一名百户,以仆人的身份来到同安县,对熊汝霖进行贴身保护。那几个江洋大盗虽然过去没少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但这次碰上锦衣卫,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三招两式便被全部拿下。
本来这几个家伙都是亡命之徒,也知道干系重大,既然行刺失败,便打算抵死不招。无奈他们是落到了锦衣卫手里,想撬开他们的嘴巴,那还不简单?不一会儿,几人就全招供了。
有了确凿证据,锦衣卫百户直接上门抓人,把县丞和主簿全部拿下。别看他们只有四个人,可一亮飞鱼服、绣春刀,谁敢不服?
县丞和主簿这两个家伙,在同安县代代为官,根深蒂固,别说是知县,就是知府想动他们,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可锦衣卫一出动,就代表着皇权,什么势力到这也不好使。等到锦衣卫把两名人犯移交给泉州知府的时候,这俩家伙早已全部招供,涉及各种恶性案件数十起,就连小时候偷看丫环洗澡这种事都招了。再想翻供,势比登天!
结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