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将大慈恩寺的重重庭院照得一片雪亮。蕊儿去观音堂礼佛,朱由检却是心事重重,难以入睡,便接受方丈释永严的邀请,与燕凌一起至大雄宝殿后的法堂品茶聊天。
这法堂即是藏经阁,阁内放置着数排直通房顶的大书架,书架之上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佛教典籍。朱由检好奇地抽出一册翻看,却是一部《大唐西域记》,不禁讶道:“这不是唐三藏的著作么?”
释永严微微一笑道:“不错。这大慈恩寺始建于北魏,当时名为净觉寺。隋时重修,又改名为无漏寺,可惜毁于战火。唐贞观年间,太子李治为追念生母长孙皇后,又重建此寺,命名为大慈恩寺。
“高僧玄奘自西域返回后,便将带回的三藏经书在此保存。因典籍珍贵,玄奘虑有水火之灾,便奏请皇帝修建大雁塔,用以收藏梵文经书原本。此处法堂陈列之经卷,皆是誊抄的复制品。”
朱由检听他这一介绍,才明白了大慈恩寺和大雁塔的由来。不过他对佛经并不感冒,倒是对《西游记》里唐僧的原形玄奘和尚很感兴趣,将那本《大唐西域记》看得十分认真。
释永严见状笑道:“《大唐西域记》之于《般若》、《涅槃》,恰如唐诗宋词之于四书五经。虽也精彩,到底不是正道。却不知施主为何对此书情有独钟。”
朱由检却不以为然地道:“我与方丈所看不同。方丈看的是波若波罗密,我看的却是西域诸国的地理位置、风土人情。”
“想那化外之地,看不看又有何用?”释永严不解地道。
“不然。”朱由检侃侃而言道,“我国自诩天朝上国,却是闭关自守,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就说西域,自汉时起便是我国疆域,如今却丢得一干二净。据说现在官军连嘉峪关都出不去,我看也是必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对敌人一无所知,又如何能战而胜之?”
“想不到施主热衷于此。”释永严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请恕贫僧直言,开土扩疆,此乃朝廷之事。我看施主并非官场之人,又何必襙这份闲心。”
“方丈错了。”朱由检肃容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可说是国难当头,若仍是浑浑噩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早晚有一天连念佛都念不安生。”
这句话朱由检却是说得颇不客气。他本来就对僧人并无好感,今日见释永严借法会敛财,就更觉不耻。
因此他才故意出言不逊,想看看这和尚到底有什么修为,能不能让自己几句话就激得发怒。到时候就可以反唇相讥:“和尚不是要戒嗔么?”
可释永严却并未动怒,只是默默念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施主,此说却是闻所未闻。岂不闻元时张养浩有词云: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帝王兴衰,无非是一家一姓之荣辱,又与天下百姓何干?”
朱由检闻言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将明末大思想家顾炎武的名言给整穿越了。想那顾炎武虽然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应该年龄尚小,又没有经历亡国之痛,还总结不出这一句来。
只是说到此处,他又觉得不吐不快,便正色道:“‘亡国’与‘亡天下’是两个概念。如果只是权贵争权夺势,以至改朝换代,这叫‘亡国’,对百姓的伤害还小。
“可若像建虏、倭寇那样,意欲断我中华血脉、窃据我大好河山、奴役我亿万子民,那可是全天下之敌!若让他们得逞,岂不是‘亡天下’?所以亡国犹可,亡天下却是万万不能,只要是大明臣民,人人皆有守土杀敌之责!”
释永严听罢陷入沉思,半晌无言。朱由检还道是话不投机,便从蒲团上起身道:“我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就不打扰方丈的清修了。”说着便要告辞。
可就在此时,一直陪伴在朱由检旁边的燕凌,却将他猛地一推!朱由检猝不及防,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忍不住大怒道:“你干什么!”
可他话刚出口,就看见自己刚才所立之处,盯着一支边缘锋利的钢镖!
这支钢镖是穿透窗棂打进来的,力道奇大,深深地嵌入地上的青石砖中。此时窗子已破,在入水的月色下,这支镖正散发着冷森森的光芒,仿佛一条即将暴起伤人的毒蛇,幽幽地吐着信子!
朱由检登时吓得冷汗直冒,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道:“有刺客!”
话音未落,法堂外的四面八方突然响起无数破空之声,随即数十支利箭就刺破门窗,一齐向朱由检发声之处袭来!
变起仓促,朱由检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剩下闭眼等死。可身旁的燕凌却是出手如电,瞬间即拔剑在手。只听“叮叮当当”一阵激响,箭支被他尽数击落。其中有一支已经快要钉上朱由检的鼻子尖,才被一剑削落在地,真是险到了极点!
可外面的人显然是不肯善罢甘休,顷刻间第二波箭雨又已射入。燕凌情知在此招架绝非善策,灵机一动,便单臂用力,将一架载满佛经的书架横在身前。
“笃笃笃!”那波箭雨全钉在书架之上,直射得纸屑乱飞。趁着短暂的停歇,燕凌立即击落法堂内的灯盏,对朱由检悄声道:“不可出声!”
朱由检吓得心脏怦怦狂跳,连大气也不敢出。
只是稍停片刻,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