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拉基道拉基道拉基~”
伴随着李贞妍悠扬婉转的歌声,朱由检乘坐的福船从汉江口溯流而上,直奔朝鲜京城汉城而去。江水宽阔平缓,两岸青山环绕,一路景色美不胜收。而且不时可以望见勤劳的朝鲜族姑娘用头顶着大木盆,把全家人的衣服拿到江边清洗。
不过朱由检一则伤势沉重,二则心中挂念戚美凤,却无心欣赏这优美的景色和歌声。而且他也不懂朝鲜语,李贞妍一曲唱罢,朱由检勉强笑道:“翁主唱得真好!朝鲜不愧是能歌善舞的民族,连倒个垃圾也要唱歌。”
李贞妍听了一愣,随即笑得花枝乱颤道:“殿下勿要乱说,这‘道拉基’乃是朝鲜语,意为‘桔梗’。这首歌叫做《桔梗谣》,唱得是小姑娘上山采桔梗的情景。”
朱由检听了老脸暴红,心道幸亏这是和李贞妍,要是在正式的外交场合闹这种笑话,非得引发外交纠纷不可。为了掩饰尴尬,只得没话找话地道:“采了桔梗做什么?入药么?”
“不是入药,是食用。”李贞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其实桔梗就是一种野菜,每到灾年粮食欠产,百姓家中缺米,便要上山采桔梗充饥。这首歌虽然唱得欢快,也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
朱由检听了奇道:“朝鲜不是雨量充沛、盛产稻米么?咱们黄海商帮也一直从朝鲜采购大米,怎么还有缺米的时候呢?”
李贞妍叹了口气道:“殿下有所不知。朝鲜国小民弱,再加上这几十年来连续被日本和女真人入侵,被杀和被掳走了大量人口。朝鲜多山,没有大片的田地,劳作十分辛苦,若再缺乏人力,只要稍有旱涝之灾,便会大幅减产,比起大明农户更为不如。至于为何黄海商帮能买到大量的大米,是因为朝鲜实行两班制。”
“两班制?是早班和晚班么?”朱由检奇道,心想难道朝鲜的生产组织水平如此之高,都快实行两班倒、三班倒了?
李贞妍却摇头道:“两班即是文班、武班,上朝时分列于国王两侧。能有资格位列两班的,皆是朝鲜各地的勋臣贵族,官职也是世袭的。朝鲜的大部分田产和农户,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朝廷能支配的其实只有一小部分而已。这些贵族皆是利欲熏心之辈,宁肯将稻米囤积起来卖高价,也不肯在荒年时拿出来赈济灾民。”
朱由检这才知道,原来朝鲜虽然处处模仿大明制度,但骨子里还是个农奴制国家,国王对整个国家的控制力,远不如大明皇帝对整个帝国的控制力。因此出现一边粮食大肆出口、一边穷苦农民上山挖野菜的怪相,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人就这样一路攀谈,其实李贞妍是怕朱由检精神委顿,睡着了烧得更高,才故意与他不停地说话。饶是如此,朱由检仍觉得越来越难受。即使是在怒涛翻滚的黄海上,他都不曾晕船过;可在这平静如镜的汉江中,他竟然晕船了,终于坚持不住吐了个七荤八素,差点没把苦胆给吐出来。
李贞妍忙与二名侍女一起,细心地为朱由检擦拭污秽之物,又喂他清水净口。朱由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不好意思地道:“翁主何必如此,你看我脏成这样,别把你的衣服薰臭了。”
李贞妍忙用葱葱玉指轻轻地堵住朱由检的嘴唇,温柔地道:“若不是殿下救我,我早被郑芝龙的爪牙凌辱了。而且您还是不要唤我‘翁主’,还叫‘贞妍’更好些。”
朱由检嗅着从李贞妍身上阵阵散发出来的幽香,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如小孩般呓语道:“贞妍,可惜你是朝鲜人,又是尊贵的翁主,不能久居大明!不然…”
到后面说了些什么,连朱由检自己都不知道了。待他再次稍稍清醒,福船已经靠岸停泊。此时又是午夜时分,月明星稀,汉江边凉意骤生。
郑森等水手依着李贞妍的吩咐,将朱由检小心翼翼地从软榻上抬了下来,又缓缓地离船登岸。朱由检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只依稀看到李贞妍俏丽的身影在前面不远处晃动,心里便觉得踏实。
此后地势渐行渐高,显然是登上了一座小小的山峰。山上林木茂盛,鸟语花香,环境无比幽雅,倒是避夏消暑的好去处。
沿着崎岖的小路快上到山顶之时,前方隐现出大片的房舍。此时虽然夜已深了,点点灯火还是透过黑暗照了过来,让朱由检心中感到莫名的温暖。
又前行一段,来到那大片房舍之前,却见此处护卫森严,显是要紧的去处。不过看房舍的形制,也只是较为普通的建筑。若换在大明,恐怕连个小地主的宅院也比不上呢。
朱由检正诧异李贞妍怎么来到这么个地方,猛抬头看到正门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云岘宫。
朱由检不觉好笑,心想就这么个破地方,也敢称“宫”?别说是紫禁城的宫阙,就是洛阳的福王府,也比这里奢华不知千倍万倍了。
不过转念一想,宫阙建得再精美绝伦,也不过是供皇室贵族个人享受之所。修得越豪华,说明搜刮的民脂民膏就越多。因此这种比较毫无意义,还是看宫中之人做了些什么更为重要。
守卫云岘宫的侍卫见是李贞妍,忙躬身施礼,并用朝鲜语小声说着些什么。李贞妍却将手一摆,侍卫立即小心翼翼地打开宫门,让朱由检一行人进入。
到了云岘宫里面,朱由检发现这是一处宽阔的庭院,里面数十间房舍依山而建,倒也气势恢宏。其中正前方的一间屋子内正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