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茶馆回到客栈,朱由检心中仍是惊疑不定。很显然,那中年文士说他远来辛苦,又说“西北望长安”,说明他对朱由检的行踪了如指掌。可朱由检这时是易容的,怎么会被对方看穿?那人又是何方神圣,怎么会知道他从东南沿海一路北行?
“王爷,我总觉得这个人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到过。”李贞妍歪头思索道。
朱由检也有同感,不过那人的相貌他仔细端详过,显然是一张普通而陌生的脸,之前从未见过。而且他的所作所为真的很难理喻,如果说他对朱由检抱有敌意,为何要留下一万两银票?但若说他是友非敌,又为何对朱由检极不客气,还藏头露尾的?
“他会不会也是经过易容的?”李贞妍突然惊悟道。
“对呀!”朱由检猛地一拍大腿,“咱们可以易容,别人当然也可以易容了!看来此人绝非东厂爪牙,因为这不符合东厂的行事做派。那他又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白莲教的人?”李贞妍提醒道。
朱由检沉吟半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是呀,这一路上与白莲教接触几次,总感觉这个组织极其神秘,行事乖张诡异,而且对自己似有所图,前日在武昌,那位与蕊儿一模一样的圣女还对自己一救一放。但他们欲炸长江大堤的行为,又非大奸大恶不能为,那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利用呢…
带着难以解开的疑问,朱由检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朦朦胧胧地睡着了。李贞妍却是一夜未睡,生怕有人趁深夜实行暗杀。
好在一夜无事,第二天清早起来,朱由检揉了揉带着血丝的双眼,自失地一笑道:“别管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先回家吧!”
李贞妍自是大喜,只要回到秦王庄,朱由检就彻底安全了。她刚要为朱由检恢复本来面目,朱由检却笑着阻止道:“不忙,我想就这样进秦王庄,给王妃她们来个惊喜。”
李贞妍拗不过他,只好结了房钱,二人便从西安北门出城,沿着西秦公路步行赶往秦王庄。
屈指算来,朱由检阔别这条公路,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当时他从秦王庄出发,也是走的这条路,但路两旁去年栽下的杨树,今年已经长了老高一截。此时夏收刚刚结束,农田的土地刚刚翻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这就是故乡的味道,怎能让人不心生感慨!
一路之上也是热闹非常,运送各种商品和物资的大车一辆接着一辆,还有不少赶着去秦王庄做买卖的行商。看来自己离开这大半年,秦王庄的发展并没有停下脚步,显见比去年更为繁华了,这也让朱由检感到十分欣慰。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十几里的路程,二人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秦王庄的外城城墙依然是那么巍峨雄壮,如同一个强大有力的巨人,保护着城中百姓不受流贼的袭扰。城头上,肩背鸟铳、手持长枪的秦兵正在来回巡视,警惕地瞭望着远方的动静;而在城门处,二十余名守城的秦兵正在细细盘查过往百姓及车辆,所以人流的速度一下子减缓下来。
朱由检与李贞妍也挤在人群中缓缓向前,到了城门处一看,在这里坐镇的正是自己委任的守城将领解胜。一年不见,解胜的身材比过去更加魁梧强健,人却沉稳了很多,两鬓居然早早地有了几根白发。
朱由检心头一热,知道守城重任压到这个本是庄稼汉的年轻人身上,也确实是难为他了。正感慨间,两名秦兵往他身旁一左一右立定,一名军官走过来上下打量他道:“看你眼生得很,是第一次来秦王庄么?”
朱由检正好也想检验一下守城士卒是否尽责,便信口胡诌道:“啊,是是是!小人从武昌来,听说秦王庄这里生意好做,特来参观的。后面这人是小人的伙计。”
“原来是商人。”那军官的态度立即和蔼起来,“远来是客,欢迎到我们秦王庄做生意。那就请在这簿子上登记一下,姓名、籍贯、以何为主业、打算在秦王庄逗留几天。登记完毕后,我给你开一张条子,你可凭条子到城中客栈住宿,房钱比西安城便宜一半呢!没有条子的话,客栈是不接待的。”
朱由检先是一怔,随即暗暗佩服此种安排的巧妙。这看上去是对商人的礼遇,实则是对外来人员进行了较为严密的监管,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策。
他当即张冠李戴,用“郑森”这个名字登记完毕。那军官看了看笑道:“原来是郑老板,经营农产品的。好了,最后一项例行公事,要对二位搜身,看看有无夹带兵器。除了兵器要暂扣以外,其他随身之物我们绝不侵占,这是秦王庄的规矩,还望郑老板理解。”
朱由检又是一阵暗赞,心想解胜如此谨慎,就算是东厂或锦衣卫的人冒充行商想混进城内,没了兵器他们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自己被搜身倒没什么,可李贞妍是女儿之身,怎能让这些军士乱摸。朱由检心想这种情况不在少数,倒要看看解胜如何处理。
于是他就面露难色,对那军官小声说道:“不瞒军爷,我这伙计其实是我的小妾,因为女子出门不便,这才扮做男人模样。您看…”
那军官诧异地望了李贞妍一眼,不觉失笑道:“好家伙,扮得够像的!没关系,女子我们有女兵搜身,请到旁边那间草棚子里去。入城以后,尽可恢复女装,我们秦王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绝无作奸犯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