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八月二十三日夜,西安城遭到“流贼”突袭,镇守太监府被攻破,西安镇守太监李钦被大火烧得连灰都找不到了,东厂第三高手真田剑正被击毙,数百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命丧黄泉,只有许显真藏在瓦砾堆中得以幸免。这个消息直到六天之后,才被许显真和身负重伤的万俟松快马报回京师。
阉党把持的朝廷登时大哗。这几年流贼大炽,攻破州城府县是常有的事,死个把知府县令也不稀罕,但把持一省乃至数省军政大权的镇守太监“殉国”,这还是第一次。李钦又是魏忠贤手下的红人,阉党成员揣摩着“九千岁”的意思,纷纷上奏折参劾三边总督洪承畴、陕西巡抚孙传庭及西安守将高杰,恨不得把他们立即锁拿进京,明正典刑,平息“九千岁”的怒气。
但没过两天,孙传庭和洪承畴的奏折也到了。孙传庭说得很直白:他和洪承畴有分工,高杰部直属洪承畴管辖,自己驻节潼关,只能调遣左光先等部,因此西安之变与自己毫无关系。
洪承畴的奏折就更离奇,说流贼数万攻入西安,李公公心系百姓,拒绝守城军的支援孤军奋战,不幸壮烈牺牲。幸有高杰等将死战,将流贼打退,西安城才失而复得。如今流贼已遁入秦岭之中,为杜绝后患,他已亲率大军入山围剿。
其实不用万俟松和许显真这样的当事人介绍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洪承畴这是为了避祸,名为剿贼,实为拥兵自重。可是朝廷现在已经焦头烂额,要兵无兵要将无将,要粮无粮要饷无饷,因此明知洪承畴故意谎报,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恰在此时,湖北巡抚又六百里加急奏报:“闯王”高迎祥在鄂北武当山重新竖起大旗,数天之内就聚集了十万流贼,现已攻陷谷城,威胁襄阳;本地官军根本无力抵御,乞朝廷速发援军,否则襄阳危矣!”
这下魏忠贤更傻眼了,因为襄阳乃是襄王就藩之地。襄王这一支王室起于宣德年间,至今已经传了十一代,是大明为数不多的亲王之一。木匠皇帝天启虽然对别的国家大事不怎么上心,但“凡事愦愦,独于夫妇兄弟宗室间不薄”;如果襄阳失陷,襄王遇害,这个二杆子皇帝万一龙颜大怒,他魏忠贤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赶紧召集阉党成员商议,最后沮丧地发现,现在能对付流贼,且距离襄阳较近的官军,就只有洪承畴的“洪兵”了。因此魏忠贤只得打掉牙齿往肚里吞,传旨抚慰了洪承畴一番,并命他立即率部驰援襄阳。
洪承畴则是得便宜卖乖,又趁机向朝廷索要粮饷。魏忠贤无奈,只得命沿途各州府开仓劳军,洪承畴这才磨磨蹭蹭地起兵了。
自此以后,各地手握兵权的重臣将领,已经看出朝廷外强中干,即使阉党也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既然洪承畴可以要挟朝廷,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因此包括河南的左良玉、福建的熊文灿、庐州的黄得功等人在内,已有不少人萌生异志。
因为反行刺李钦而引发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是朱由检始料未及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刚刚冲出西安城的他当然不会知道。他率领秦兵先假意向南撤退,待离西安很远之后,这才化整为零,分成数十批陆续返回秦王庄,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而在朱由检出城作战之时,城内的秦兵和公安局联合行动,一举将潜伏在秦王庄的东厂密探全部抓获,投入大牢。这些人到现在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早被人家盯上了。不过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等待他们的是严振纲的严刑审讯。
检点这一战的得失,朱由检感到十分心痛。虽然几乎全歼了东厂在陕西的力量,也算为民除了一大害,但秦兵自身的损失也颇为惨重,伤亡过百,其中仅被万俟松和真田剑正两个人就杀死三十多人。这也是秦兵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巷战,鸟铳装填慢、防护差、近战差的缺点在战斗中暴露得一览无余。血的教训也让他认识到,火器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在现有条件下,更不能完全迷信火器的力量,还是要结合战场的具体情况,找出最合适的打法。
回城之后,朱由检才获知洪承畴纵兵大掠,随即弃城南奔的消息,当然是又惊又怒。惊的是,他已经是不按常理出牌了,没想到洪承畴更不按常理出牌。看来此人果然有问题,早晚是秦兵的强劲对手。
怒的是,洪承畴实在太过奸诈狠辣,居然假借流贼的名义抢掠西安百姓!难怪在历史上,他投降满清之后为虎作伥,杀自己的同胞毫不留情。看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
当然,西安城中现在还剩下些老弱残兵,暂归西安知府余学俊指挥。余学俊早已吓破了胆,四门紧闭,生怕“流贼”去而复返。如此倒是实现了朱由检当初的设想,白莲教的活动也受到了很大限制。
秦王庄和泾阳县城也象征性地关了半天城门,下午就重新开放了。朱由检按照李贞妍“内紧外松”之计,假作沉迷美色,半天之内连续临幸包玉怜、戚美凤和李贞妍。结果后半夜就发起了高烧,这下更加不能理事了。
听说朱由检生病,一直刻意躲着他的蕊儿终于来看望他了。一进房门,她就满脸焦虑之色,坐在朱由检的病榻旁轻声呼唤道:“王爷,蕊儿来看你啦!你觉得现在怎么样?”
朱由检昏昏沉沉地半睁着眼,挽住蕊儿的手勉强笑道:“不…不妨事的。有你在为夫身边,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