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白天,这支仅有一百多骑的官军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死死地粘着叛军,但是绝不正面交锋。叛军追击,他们转身就跑;叛军停止追击,他们也原地不动;叛军回营,他们则一步不落地跟上来。
奢崇明被折腾得不厌其烦,意欲置之不理,官军的箭术又十分精准,每轮射击都会给土兵造成一些伤亡。派大队人马出击吧,又根本追不上,白白消耗体力。若只去几十人,照样追不上不说,还不够给人家送礼的,去十个能回来三四个就不错了。
成都城头的秦良玉一直关注着战场的变化,良久才喃喃自语道:“这支骑兵真是官军么?怎么看着不像?”
“当然不像啦,官军哪有像他们这样tuō_guāng了上衣出阵作战的。”马千雪嗤笑道,“依女儿看,他们也许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团勇吧。”
“为娘不是指这个。”秦良玉打断马千雪的话道,“为娘也曾率军到辽东与建虏作战,眼前这支骑兵的战术,倒与建虏的战术十分相似!听满桂将军说,蒙古人管这种战术叫‘放风筝’,简单地说就是利用战马和弓箭射程的优势,始终与敌军保持合适的距离,让敌军无法攻击到自己,而己方却可以一直用箭杀伤敌军。若运用得法,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这…难道这些人是鞑子么?”马千雪错愕地道。
“当然不是,鞑子怎么会到这里来。”秦良玉沉吟道,“但是遍观大明各镇官军,好像从未有过这样机动灵活的马军呀…”
不知不觉已经接近黄昏,夕阳将满天云霞都染成了血红色。秦良玉向着东方数十里外的龙泉山脉眺望了一阵,突然脸色一变道:“千雪,刚才忘了告诉你了,这种‘放风筝’战术一般不会单独使用,建虏还伏有更厉害的杀招!”
“什么杀招?”马千雪好奇地问道。
“你真的认为官军只有这一百多骑么?”秦良玉嘴角微扬道,“如果为娘所料不错的话,这支部队只是用来诱敌的。当奢崇明被骚扰得忍无可忍的时候,就会不顾一切地追击;而官军的大部队则在某个地方设下埋伏严阵以待,只要奢崇明上钩,就会遭到非常猛烈的大队骑兵突击,可能一下子就垮了!来呀,传我的将令,白杆兵全军戒备,准备出击!”
果然让秦良玉猜中了,此时的奢崇明已经被这支讨厌的官军折磨得快要疯掉了!他今年已经快五十岁,大小战斗也经历过不下百场,可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窝囊!他空有满身武艺,敌人却看得到摸不着,反复挑衅不下十余次,自己的三万大军,硬是拿这一百多人毫无办法!
终于,当官军再一次迫近到百步左右之时,奢崇明的怒气如同火山一般地爆发,再也无法抑制。他翻身上马厉声吼道:“勇士们,汉人欺人太甚,今天要是不把他们彻底消灭,我奢崇明誓不为人!”
说完他就将大刀一挥,指挥着一万五千土兵从营门口蜂拥而出。这其中只有四千多骑兵,剩下的全是步兵。以步兵的速度,当然更不可能追上敌军,但是奢崇明的大脑已经完全被愤怒所占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然,这次叛军也吸取了十余次追击失败的教训,不再只沿一个方向出兵,而是大队人马沿东、南两个方向同时压出去。这样官军若是再想像以前那样在大营外兜圈子,就必然陷入重围。奢崇明暗想:敌军既然只以弓箭为武器,说明他们不擅近战。只要能包围这支讨厌的官军,非得把所有人都统统杀掉,尤其是那个担任指挥的年轻将领,他奢崇明更要亲自动手,将对方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见叛军鼓噪大进,那支官军再次败退。可这回奢崇明下定决心,坚决不让他们再玩去而复返的把戏了。他挥舞大刀一马当先,玩命地紧紧追赶;四千多骑兵也紧随其后,再后面则是乱哄哄的步兵,也都各自奋力追来。
经过了大半天的折腾,官军似乎也是强弩之末,马匹奔跑的速度渐渐放慢下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双方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奢崇明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心想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可以追上对方,剩下的就是畅快淋漓的屠杀了。
可是当距离缩短到五十步之后,奢崇明却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策马扬鞭,也无法将这个距离再缩短一些。时间不长,双方已经向东疾驰了二十余里,屹立在东方的龙泉山脉越来越近。若再追下去,很快官军就要被赶入山中了。
奢崇明不禁大喜,因为山地作战正是土兵的强项。别看在平原上自己对官军有些无可奈何,但只要进入道路崎岖的山区,官军速度必然大为减缓,奢崇明有把握在一盏茶的功夫就追到官军背后。
这时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天色也很快昏暗下来。白天苍翠蓊郁、风光秀美的龙泉山,此时却变得黑黢黢的,在静静的矗立中散发出无比的威严。
此时在成都城头,尽管马千雪目力极佳,也渐渐看不清楚战场的情形了。那一百多名官军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完全融入了苍茫的暮色之中。
马千雪不由得焦虑起来,急切地对秦良玉道:“娘亲,他们不会被追上吧?要是刚才我们就杀出城去就好了,最起码还可以分散奢崇明的注意力!”
还没等秦良玉回答,正东方突然杀声大震!
马千雪蓦然回首,只见数十里外的龙泉山脚下,突然出现了一条横亘数里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