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兵和白杆兵的一万二千大军行进在黔西北的崇山峻岭中时,马千雪终于明白李来亨为什么会在永宁外围耗了那么长时间。一连数天,她没有见到一个敌人,满眼所见,除了山还是山!
贵州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其实这“一分田”都说多了。云贵高原做为中国四大高原之一,与其他三大高原相比,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就是整个高原都是岩溶地貌,也就是所谓的“喀斯特地貌”,贵州尤甚云南。
在亿万年流水的侵蚀下,主要由石灰岩构成的地表先是形成深深的溶沟;地表水从溶沟的裂缝渗入岩层后,逐渐将岩层内部掏空,形成溶洞;溶洞大到一定程度,强度无法支撑山体的重量,则会发生塌陷;溶蚀和塌陷长期互相作用,最后终于形成罕见的“坡立谷”和“天生桥”。因此贵州的山虽然海拔不算高,地表却极度支离破碎,在这样的地方行军,难度可想而知。
好在秦兵和白杆兵在连战连捷的鼓舞下,虽然行军异常艰难,士气还是非常高涨。白杆兵士卒也都是彝族人,千百年的山区生活,将他们塑造得个个精瘦却有惊人的耐力,看似行军不紧不慢,却永远保持着一定的速度,不管有多累,只要将领不发命令绝不歇息。
相对而言,秦兵还要照顾马匹,体力上付出的要更多一些。这八千轻骑都是秦兵中最精锐的部队,不论是在陕北与流贼作战,还是横穿毛乌素沙漠、千里跃进河套平原,向来是冲锋在前,此时当然也不愿意让白杆兵比下去。
偏生马千雪最是争强好胜,此次是她第一次代母亲秦良玉统兵,心情自是激动无比。不论做什么事,她都要抢头一个,一定要把李定国和李来亨比下去。行军之时,她也坚持必须让白杆兵先行,而且恨不得把秦兵落下很远,如此方显白杆兵善于山中行军。
李定国一则是本来性情就平和,二则朱由检在飞鸽传书中也嘱咐过他:四川和贵州少数民族多,尤其是彝族、苗族、布依族、侗族、土家族等,人口远超当地汉人,风俗习惯也各有不同。如果想顺利平定西南,就必须注意搞好民族关系。简单地说,秦兵除了保持一贯的严格军纪以外,还要注意照顾当地人的民族感情,尤其是像白杆兵这样的土兵,更要开诚布公、紧密合作,用真诚和友爱打动对方。
所以李定国从成都开始,就一直让着马千雪。当然,这里面也多多少少有点为了马千雪个人的因素。
至于李来亨,他和李定国出身相仿,又几乎同时加入秦兵。因为李定国比他年龄稍大,二人又都姓李,所以李来亨一直把李定国当大哥看待。
当然,这个大哥也不是白当的。在大事上,李来亨一向听李定国的,意见不统一的时候,肯定最后是李定国拍板;但平常训练、行军时,李来亨可没少跟李定国开玩笑。李定国也知道李来亨就是这么个性格活泼的人,拿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但是马千雪和李来亨一碰上,就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了。马千雪从来就不会让人;李来亨虽然没有存心和她作对的意思,但年轻人心性,总喜欢和马千雪开玩笑。这两人只要一见面,就是无休无止地斗嘴,倒也为枯燥的行军增添了一点乐趣。
这一日大军开进一群绵延不绝的山峰中,道路更加崎岖。多日辛苦行军,就连白杆兵都有些吃不消了,更不要说牵着战马的秦兵。
见将士们士气有些消沉,李来亨眼珠一转,对马千雪笑道:“我们秦兵大多来自陕西,喜欢吼秦腔、吼信天游,个个都是好嗓子。行军作战累的时候,放开喉咙唱上一曲,疲劳立刻就没有了。不知道你们彝族人会不会唱歌啊,哈哈。”
“你小瞧我们彝人么?”马千雪当即反唇相讥道,“我们彝人最是能歌善舞,不论做什么事,都能用歌唱出来。既有几百句歌词的‘四大腔’,也有几个字的山歌,不论哪一种都婉转动听,你们比得了嘛!”
“我看你也就说得热闹,敢不敢比试比试?”李来亨故意翻着白眼道。
“比就比,我们彝人每年都要赛歌,不敢赛歌的都是胆小鬼!”马千雪瞪了李来亨一眼道,“不过你要先唱!”
“我可不行,最近上火了嗓子疼。”李来亨狡黠地道,“不过我们定南将军可是秦兵里著名的歌手,定国哥,露一嗓子镇镇她!”
李定国一怔,随即苦笑道:“你们两个赌赛,拉上我做什么?我不唱,要唱你们唱。”
马千雪当即讥笑道:“看吧!一个‘平南将军’,一个‘定南将军’,连支歌也不敢唱,还想平定西南呢!”
周围的白杆兵和秦兵也一齐起哄道:“唱一个!谁不唱谁是胆小鬼!”
让将士们这么一闹,李定国一是有点盛情难却,二也确实想唱支歌振奋一下大家的精神,便不好意思地笑道:“唱几句倒没什么,不过万一让叛军听见了…”
“放心吧!我已经派出二十多个斥候了,这方圆数十里内都没有叛军。”马千雪面带嘲讽的微笑道,“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唱,才拿叛军当挡箭牌?”
“定国哥,你可别让这小妮子看不起啊!”李来亨也撮火道。
李定国微微一笑,当即引吭高歌道:“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
歌声高亢而又悠长,正是陕北最常见的信天游腔调。秦兵当然是听惯了,但白杆兵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