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曦撑着龙椅上的扶手慢慢站起来,目光扫过奄奄一息的夏侯轩,幽深的凤眸黯了黯,低沉而缓慢地喃喃道:“把乱党全部押下去。”
将军领命,手一扬,身后的精甲兵顿时如洪水分拨涌进来,林大学士父子和东宫太后悉数束手就擒被带走,夏侯曦缓了缓,启口道:“把东宫太后囚禁在东宫殿里,不得外出,亦任何人不得求见。”
夏侯轩大约是不行了,有人陆续围上来,他忽然挥手不准任何人靠近,稍微一动,嘴里的血水就拼命流出来,胸前洇湿了大片大片燔。
夏侯曦闭上眸子,身躯冷不丁晃动了两下,慕千葵连忙扶住他,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算了,随便他。窠”
众人愣了一愣,顷刻间夏侯轩周围黑压压的人群退散开去。
夏侯轩挣扎着,双手扒着桌几,慢慢将后背倚靠在红漆圆柱子上,他似笑非笑看着夏侯曦,没有说话,到咽下最后一口气都始终保持这个姿势,两眼睁着,浅浅的眼光里居然有一丝似是而非的嘲讽。
这场小年夜宴接近子时终于落幕了,殿里尸首横陈,血腥味弥漫,一切收拾下来,殿中舞姬和乐姬大多被无辜砍死,其他文武大臣也是死的死,伤的伤,人人自危,惊魂未定。
慕千葵偷偷瞥了眼夏侯曦,只见他一脸淡漠,凤眸晦涩比海更深。
兰溪王夏侯轩的话很清晰,她想这里所有人应该都听到了,这样的话,或许他更希望这些人都开不了口了才好。
深深倒抽了一口气,慕千葵忽然听到有人颤颤巍巍地喊她。
“女儿?”
慕千葵打了个激灵,瞅着御台下的慕侍郎,刚才东躲西藏,对方已经十分狼狈,额头上有块淤青,应该是无意中撞到哪里了,除此之外,一切都还好。
嗬,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殿里那么多人血肉模糊,哭天抢地,最该遭报应的人偏偏什么事也没有!
眸色一沉,她冷冷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中年男人。
“为父和你说话,你怎么这个态度?”
遭到冷遇的慕侍郎心里十分怄气,瞬间就习惯性地板起脸来,就像以往无数次居高临下的训斥一样。
慕千葵依旧冷冷瞅着他,末了,微微一哼。
“没教养的东西,你就和你死去的——”
慕侍郎顿时炸毛了,摆出一副扬起手来就要动手的吓人姿态,仿佛下一秒又要往她脸上甩一巴掌。
“没教养也是你教出来的。”
话音未落,慕千葵果然脸色刷白,狠狠瞪着他咬牙启齿,仿佛他在多说一个字,她就会如同野兽一样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慕爱卿,你没受伤吧?”
夏侯曦适时插问了一句,慕侍郎诚惶诚恐地弯着腰,笑嘻嘻点头。
“既然如此,你是朝廷命官,就留下来好好善后!”
夏侯曦拉起慕千葵的手,“孤累了,这里就交给慕卿家负责了,一定要好好办!这次多亏了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笔功劳孤给你记上,日后不会亏待你们慕家的。”
慕侍郎怔了一怔,他也算是林大学士的门生,生怕这次受到牵连,一听凤帝这话不怪罪反而委以重任,忙不迭欣喜若狂地跪在地上领命。
慕千葵看了看他,然后又瞪了瞪夏侯曦,一时气结。
她辛辛苦苦赚下的功劳,居然全便宜连旁人都不如的慕老头了!
瞎眼了!
从始至终,夏侯曦都没有朝西宫太后那边多看一眼。
从殿里出来,外面已经落下一层薄薄的银白色。
寒冷异常,慕千葵却额头冒汗,夏侯曦的身子大部分倚靠在她身上,每走一步都像脚下灌铅一样沉重吃力。
天哪,她实在是不行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气喘吁吁地小声提议了一句:“皇上,就不能让别人扶您吗?”
“是你做的好事,怎么能够连累别人?”
夏侯曦倒是义正言辞的教育她,她晕,再次气结!
慕千葵不满地嘟起粉润小唇,抱怨了一句:“不是被您逼的吗?”
身上顿时一轻,夏侯曦撑着廊下的柱子默不吭声地瞅着她,凤眸黑得瘆人。
慕千葵脖子一缩,顿时拼命咽了咽口水。
说实话没有肉墙挡风,反而凉飕飕的,身上十分寒冷,她甚至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
可是夏侯曦不说话,她也只好乖乖在一旁杵着。
过了好半晌,后面不远处的张宝太监都冻得指尖冰凉了,才受不住小心翼翼怂恿了一句:“主子回屋吧,您的身子还虚弱,受不得冻——”
说着,他狠狠朝慕千葵使眼色。
慕千葵咬了咬下嘴唇,主动伸手勾住对面的胳膊,像个做错事的学生垂着脑袋低声下气道:“我知错了,皇上消消气,以后您让我怎么着,我就怎么着,还不成吗?”
夏侯曦闷哼了一声,虽然脸色讪讪,但也没有甩开她的手。
一行人缓缓像乌龟爬行在漆黑的雪夜里移动,夏侯曦明明累到不行,却一点也不急躁,安安静静随她踽踽而行,前半夜血雨腥风厮杀惨烈,后半夜却仿佛要让自己的所有心绪在这漫天夜雪里静悄悄的埋葬。
回到凤殿,张宝太监早就安排妥当,慕千葵把夏侯曦放在温泉室外面才卸下这沉重的包袱。
终于有人接手过去了。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外面总算松了一口气,不料她刚要抬脚溜走,张宝太监在后面眼色一使,她就被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