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先前的意气风发,在半截塔下并不算辛苦的追远抚思让林崇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统一着装的侍卫们实则来自东宫与公主府各半,但统统都司空见惯地不以为意。
年轻的扈国公虽说比太子年长两岁,但相比之下更象是个冲动好胜的莽孩子。每每他跳出头搞出些事端,然后就会挨了萧融的打压,但没等几日又在太子殿下私下不知给出什么好处的情况下,又重新变得活蹦乱跳起来。
在洛京侍卫营中的有不少刚刚摘掉刺头帽子的年轻人都有着与林崇极其相似的经历,在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渐渐将被敲敲打打又再哄哄夸夸形成的习惯变成了服从。
而这对表兄弟之间本来就有着君臣之别,因此对着太子殿下收拾扈国公的行为,众人都表现出了高品质的缄默。
由半山荒塔离开的车队也同样地陷在了冬日低迷的寂冷之中,只有车厢四周的鸾铃声声清越地响彻一路。
转了一个弯,马车拐上由大慈恩寺归城的官道。
岔道口一辆青油小车在一队骑士的护卫下让在一旁。显然他们是在公主府先导侍卫的提示下,为着将到的尊者车队让开了道路。
而这一次,大号的马车没了刚才紧随在江家之后的好脾气,毫不客气地就冲上了大道,留下了腾起的烟尘。
“多半是扈国公林崇又偷使了公主的车驾!”
停在路边的叶家马车里,叶芳琼放下半开的车窗,对着不甚明白洛京事的凌霜咬起了耳朵。
叶凌霜倒是极认同地点了点头。对于在新阳疫营里曾险险扼死她的林小公爷,叶凌霜的印象还是非常深刻的。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指曲叩在了车顶,车厢边一位高坐在马上的骑者低声地提示了里面,“叶家妹妹。我们可以走了!”
叶芳琼慌忙地嗯了一声,脸上带着微微赫红,紧拉着凌霜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刚才提醒着叶家姐妹的骑士耳尖地听到车里微动。不禁莞尔一笑,卸了严肃的面容一下子就暴露了他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车厢边的骏马蹄动。马背上的侧影稳当从容又俊朗洒脱,正当空的金阳仿佛给英俊少年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影……
即便隔着老远,也总觉着待在路边的那行队伍透着股子极让人厌恶的暖意。
“林家三郎?”,公主府马车上的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伴着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叹从窗格边转回到前方。
灵塔院门口隔窗扫一眼,就足够让萧融记住了叶家马车的特征,而刚才在转上官道前,他也是一眼就认出了正勒缰靠在叶家车边的那个年轻骑士。
林菀娘的侄子林昀,同林崇一样的年岁。但道不同不相为谋。虽同住京城,两个同姓着林的少年之间却是几近不曾接触过的陌路人。
想来林昀极有可能是在替姑姑祭拜亡友时遇上了叶家人,就顺便充了送人归京的护花人。说起来林家三郎也是那个女人的老熟人,虽然当日他在运河边追上的只是盛放着她尸体的棺木……
萧融的感叹声不明意味地又响了起来,“在京中勋贵人家的男丁中,林昀应当算是属一属二的人材了!”
若是平常,林崇听到了这样的赞声自然要吱吱哇哇叫起来,卖力地编排了一向看不顺眼的“敌人”糗事。但现在,他丧气地垂着脑袋,完全一副半死不活的蠢样儿。
人世的真相往往残酷。而且谁也说不清谁才是滚滚红尘中最傻最蠢最可怜的一个。
“进京后转去郑家吧!”,萧融平心静气地吐息了一番,很是自然地吩咐起了这会儿没有精神的小跑腿。
“去郑家干吗?”。林崇终于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兴趣缺缺。
“方才江玉娴不是让你去救郑延吗?择日不如撞日,你就去看看也好。”
“你还是对江家小妞有意思!”,傻乎乎的小公爷弹起了身子,一下子涨红的脸上透出了逮住了萧融小尾巴的兴奋。
一时间,他倒又将听到过往秘事后几几欲死的压力哗啦啦地抛到了一边。
“是她很有意思!”,萧融轻轻一笑,轻声道:“我从第一次见她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而当时江府酒宴上还有另一个人的表情也很诡异。此前在灵塔院前我听着她提起那么多你们的狐朋狗友。也就只有说起郑延时是正经地乱了呼吸。所以立马想去验证一下。”
“你什么意思?”,林崇双手揪紧在一处。瞪大的双眼象是白日里活见鬼一般。
“你去郑府探探不就知道了吗?”,坐在上首的少年笑意十足十地象极了卖卦赠卜的神棍。对着林崇招招手,示意着他附耳过来。
马车停在了郑府的边门巷道上,林崇回望了一眼静伫的车厢,如同往日呼朋引伴一般带着侍从大咧咧地走到门前,喝骂起郑府应门的老仆。
不多会儿,骄横的小国公爷就被恭恭敬敬地请了深宅之中。
只是他没能向从前一样无往不利地将受难朋友捞出来,而是在小半时辰后,自个儿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惊疑,战战兢兢地爬进了车厢。
重又稳步向前的车厢,隔了老半天,才响起林崇艰涩吞咽着唾沫的问话声。
“我见着郑延了!他果真是受了家法,在床上趴着。见左右无人,我就把你交代的话学说给他听了。说是太后娘娘已有定计,待等东宫储妃正式择定,就会接了江玉娴充作媛娣……”
“然后郑二公子就苦求你帮着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