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一个人的话,花一元钱买几两包子,买上一个烹大虾,再要上一碗米饭,就可以吃得舒舒服服。
酒味、肉味、蒜辣味纠缠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隔着硕大无比的玻璃窗,里面是操作间和笼屉,每到一锅蒸熟,小窗口前都排满了客人,等着里面呼喊,“12号,半斤;13号,六两;14号三两!”每叫一个,都递出一个盘子来,里面装着白花花,热腾腾的包子,盘子边上放一张被油脂浸透的纸片,上面写着号码和斤数。卢利看看自己的纸条,是44号,还有的等呢!
便在此时,卢利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马文石?他来干什么?也是买包子?
马文石确实是来买包子的,他的位置很靠前,排了几个位置,里面叫到了他的号码,“19号?七两。”
“在呢,在这呢。”马文石答应着,递进去一个小锅,装上包子,转身向外。卢利脑筋一转,把自己的小锅放在一边,跟了过去。
马文石没有骑自行车,他家距离此地很近,走路不过三五分钟,一边走,一边打开锅盖,从中拿一个包子塞进嘴里,“馋死你个孙子玩意就得了!”卢利心中如是骂着,远远的缀着他,一直到看着马文石回到家,一个女子迎出来,两个人携手进屋,卢利辨认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下一次还能记得住,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包子铺,找回自己的小锅,等到人喊一声“44号,一斤半!”他赶忙上前,两手接过两个盘子,轻手轻脚的逐一放在随身带着的小锅内,端起小锅,出门就跑——包子放凉就不好吃啦!
回到家,舅舅、舅妈已经快等不及了,筷子、醋,蒜都已经准备好,这顿包子不但对卢利,对一家大小都是难得一尝的美味,这会儿也没有人再去说他该不该捡废品去卖,埋头大吃了起来。
等到大人孩子都吃得肚皮溜溜圆,满足的放下筷子时,卢利已经连续向碗里加了三次醋了!向桌上看看,三个盘子中的包子一扫而空,连一个也没剩下,糟糕,应该给杨老师送几个过去尝尝的,怎么都给吃了?“哎呀,”吴宝昆舒服的叹了口气,“这下可得了小小的济了。”(注1)
“小小,卖了多少钱?”
卢利拿出找零的钱,放在桌上,吴吉厚瞪了他一眼,“下次别等大人问啊?没规矩的玩意儿!”
“爷爷,别这么说孩子,小小也是饿了,才忘了的。”于芳说道。
“这是让他长长记性。”吴吉厚说道,“这要不问呢?就不拿出来了?家大人给钱是给钱,买东西的钱就这么一个人藏起来了?缺德玩意儿,死随他爸爸!”
卢利大感委屈,不是自己不拿钱出来,真是如舅妈所说的忘记了嘛!姥爷为什么这么说自己呢?“爸,”吴宝昆在一边为外甥解释,“这是小小卖废品的钱,不是于芳给的。”
吴吉厚一愣,自知错怪了外孙,但只要一看到他酷肖乃母的漂亮脸蛋,就想起女儿,也就更恨其父,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注1:得济。天(津)方言,大人的口头语,简单的解释就是,依靠某人的力量,得以享福。
第31节 小人书
因为姥爷的冤枉,卢利大感没趣,举步走出小院,刚刚过了国庆节,天气逐渐转凉,大人要么参与运动,要么被人运动,孩子跟着大瞧热闹,胡同中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他的脚步走到二号院门前,忽然站住,一月之前在这院中上演的一幕清晰的浮上脑海,不知不觉中推开半掩的大门,走进院中。
贺家人早就被遣送原籍了,院子空置下来,东西两面的厢房成为了街道抄家物品的存放地,门上挂着封条,浆糊早已经干涸,整片的封条在风中摇摆,只留下一角在门上粘着。卢利的好奇心不可抑制,一直以来,王家胡同的孩子对二号院都有着莫名的恐惧:据说贺家老头有生吃小孩儿的习惯,谁要是从他们家门口过,给他抓到,立刻带回家中,生啃了来吃!所以孩子们没有敢在这里停留的,每每经过这里都,都是加快脚步,如白驹过隙一般,不给里面的人动手抓捕的时机。但看过贺老头被揪斗、被抄家,卢利却觉得好奇,他也不是很吓人嘛?怎么说他吃小孩儿呢?
心里想着,推开东面厢房的门,这里是贺老头和妻子的住所,是两进的房舍,里面还垒着火炕,炕席、被褥都已经被拿走,露出刷着白的砖层;靠北面的墙上,原本放着床头柜,如今柜子自然也不见了,露出同样的砖层,但因为常年被柜子所阻挡,显得更白一些。
一张火炕就占去了房屋的大半,另外的空间一拉溜放着几个方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抄家而来的物品,有座钟、有吊饰、有各式造型不同的台灯,有各种各样的瓷器,他人小身矮,翘着脚尖一一看过,又放回原位。正要离开,忽然发现在方桌的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钻到桌子下面,抬头看看,是一个黑布包裹,用橡皮膏粘在桌子的底下,使劲扯下来,放在炕上打开来看看,大多不识得,更不知道怎么用的玩意,只有戒指和耳环,是他曾经在舅妈手上看见过的——当然,特殊时期开始,这样的东西也早早就被她取下来了。
卢利随手拿起一个戒指,第一次把玩这种东西,分量还挺沉的,通体呈金黄|色,上面镶嵌着一小块绿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学舅妈的样子戴在手上,指环很粗,孩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