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皱眉喝干了药,急急忙忙在果脯盘子里撕了一块杏脯,又听环春继续说:“但是太皇太后说小阿哥天生不足,后天抚养不能再有疏忽,钟粹宫里人多又有两个公主,只怕不能尽心,所以已经送去阿哥所了。”
“去阿哥所了?”岚琪叹了一声,“如今哥哥姐姐们都在各自额娘膝下,他孤零零在那里,怪可怜的。”
之后还是穿戴整齐,不去慈宁宫,也去后头钟粹宫瞧了瞧,彼时戴答应已经醒过来,端嫔说既然太皇太后有恩旨,不等她出月子,今天就把她直接搬进东配殿,岚琪在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看着戴佳氏说话,恍然觉得很不真实。
她还记得自己元宵一夜后回来,在这里接受宫女太监的拜贺,之后在布贵人身边哭得眼睛红肿,李公公便提醒她,不能在太皇太后面前失仪。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第一晚在乾清宫的情景也仿佛是昨日之事,可什么都不同了,她已经是在嫔位的娘娘,如今这里又住了一个常在,但她必定走不得自己的路,而自己的路又要走多远走多长,也许几十年后往回看,还会是现在的心境。
戴常在生了个小皇子,却惹得岚琪思考人生,从钟粹宫回来后便闷闷不乐,环春几人也不敢胡乱劝说,不想夜里乾清宫就有人送话来,说皇帝夜里过来,让德嫔娘娘准备。
夜里玄烨过来时,胤祚正在哭闹,不知哪里不舒服,足足哭了小半个时辰,一屋子人围着转悠,岚琪更是束手无策,连皇帝进门都不及接驾,结果玄烨进来把孩子接过去,小家伙立时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父亲,乌黑的眼珠子转悠半天,就在父亲怀里睡踏实了。
做父亲的好生得意,玄烨素来是对奶娃娃没法子的,平时都不太敢抱,今天是见岚琪一脸挫败不耐烦,才想哄她高兴抱一抱儿子,谁晓得一抱就踏实,情不自禁冲着岚琪邀功自傲,心情甚好地说:“到底是朕的儿子,知道阿玛和额娘哪个才可靠。”
“皇上高兴只管高兴,做什么挤兑臣妾?”岚琪心情也好些了,两人相依看着乳母照顾好儿子,便回寝殿,玄烨在乾清宫用的晚膳,坐下就只要一碗茶喝,喝茶时说起七阿哥的事,玄烨才皱眉,“是个可怜的孩子,朕本不想将他独自放在阿哥所,既然是皇祖母的意思,朕也不好违逆。岚琪你帮朕留心些,将来若有谁轻贱七阿哥,或是朕疏忽时,要记得提醒朕几句。”
岚琪点头答应,玄烨再看她时,伸手来学着她平日的模样揉一揉她的眉头,笑:“进门就见你愁眉苦脸,现在儿子踏踏实实睡了,怎么还不高兴?”
“舍不得园子里的自在,进宫就觉得心里闷闷的。”岚琪顺势在他怀里躺下,两人靠在一处,玄烨顺着她的胳膊轻轻抚摸,也叹道,“过几年朕南巡,领你去瞧瞧江南园林,我们在京城也造一座园子,距离紫禁城不必太远,往后就能常常过去住。”
岚琪恬然笑:“臣妾可等着啊,您不能随便许诺。”说着抬脸看玄烨,见他方才哄好了孩子的喜悦渐渐淡了,也有愁绪爬上他的眉头,便坐直了认真问,“皇上也有不高兴的事儿?”
玄烨眼神一晃,苦笑出声:“孩子们长大了,朕突然觉得肩上又多了一个担子,晚膳前让胤褆来说功课,结果离宫前布置的功课他都没做好,朕很失望。这孩子骑射极有悟性,书本上的功夫却不肯花心思,朕骂也骂过打也打过,实在为难。想想皇祖母从前教导朕,那会儿朕一门心思就只想把什么都学好,怎么朕的儿子没有这样的心思?教导他们让他们成才,比对付后宫里的事可要紧多了,他们都是大清的未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句话一直悬在朕心里,没有好的子孙后代,朕奠定再坚实的江山也迟早被败光。”
听见皇帝说如此严重的话,岚琪不知怎么开口才好,而他絮絮叨叨一吐为快,倒是说出来了心情就好些了,笑着说:“必须从严才好,胤褆是老大,明年太子也要正经上课,往后弟弟们都瞧着他们,孩子们也越来越多,朕不可能面面俱到,必然要教出些像样的哥哥,将来好帮着朕管教弟弟们。”
岚琪笑道:“可不是,皇上还要有好多好多皇子公主,您顾不过来。”
玄烨却欺身上来搂着她,笑眯眯说:“朕稀罕咱们的孩子,等你身体好些了,给胤祚再生个弟弟?”
岚琪挣扎推开他,笑得满面通红:“这几天累坏了,皇上今晚好好歇歇。”
两人一言一语各自说心事,玄烨倒是一吐为快了,但岚琪终究没能说四阿哥的事,她不能说也不敢说,但瞧玄烨今晚的态度,心里明白皇帝不会由着佟贵妃惯坏了儿子,眼下胤禛还丁点儿大,布贵人的忧虑虽然是道理,可也忧虑早了些,再晚两三年也不迟,但那个时候玄烨一定会干涉,他刚刚才说了,稀罕自己和他的孩子,四阿哥终究还是她乌雅岚琪生的。
那之后几天,圣驾都在永和宫休息,内务府里也不见记档之事,但皇帝并不去别处,夏日里得宠的觉禅常在连声音都没了,众人只叹德嫔厉害,不动声色间就抢回了属于她的一切。
而今除了承乾宫和咸福宫的尊贵,宫里再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