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不大,容不得大船,只有一个小巧的划子,不过能站二三人罢了。老太太恐怕她们兴致来了要上船,特意交代程氏过来看着。
酒过三巡,崔嘉怡就坐不住了,便邀众人去看莲蓬,黛玉好静,便不去,韩敏和俞莲也不去,就俞荷和林珺两个与她去了。
黛玉拿着一个红菱在手里把玩,眼睛在池塘里寻莲蓬,忽听俞莲说道:“玉妹妹还是头一次见敏姐姐罢?”见黛玉看过来,又说:“平日我们敏姐姐敏姐姐的叫习惯了,猛然听到个人喊韩姐姐,总以为是喊别个。你们还不熟不知道,我和你说,敏姐姐是极好相与的,往后相处久了自然知道。不若随我们,叫一声敏姐姐也就是了。”
冷不防她说这个,林黛玉是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韩敏是当事人,只觉尴尬,也不好说话。程氏只当没听见,指着碟子说:“尝尝我们家的糖莲子,是去年这塘里收的。”直接把俞莲的话混了过去。
俞莲说这话透着蹊跷,她们来崔家做客,说是年轻女孩子交好,未尝不是各个家族之间交好,这样的忌讳,家里长辈都该交代过,便是没有,身边的嬷嬷也会提点。
俞莲并不小,比黛玉还要大一岁。俞家算不得世家大族,却也是真正的书香门第,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姑娘如何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知?与其说俞莲是不知道,倒不如说她是故意的。
便是真不知贾敏的名讳,身边的妈妈也忘了提醒,连崔嘉怡都一口一个韩姐姐,只要不是个傻的,就该知是为了避讳。显然,俞莲并不傻。
林黛玉看不出俞莲是不知事务还是有意为之,却无法喜欢,遂待俞莲淡淡的。林珺与林黛玉是一体,与俞莲也只是面子情。
韩敏与俞家姊妹也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对俞莲的性子,知之甚详。她与俞荷好,自然不能让她做个瞎子,找着机会就与她说了。
家丑不外扬,即便韩敏是好心,也知她不会骗自己,但她还是得维护俞莲。
“你也知道,三妹妹就是这么个性子。家里姐妹里,属她最小,她又会说话,家里老太太太太们都喜欢,这门大了,还是不知事务,说话有口无心,并没得多的心思。也怪我,忘了和她说,教她平白得罪了玉妹妹。”
韩敏知道她的难处,谁叫她爹去了呢,兄长年轻,还不能掌事,二房好容易得了掌家的权,自然事事防着大房。俞莲的性子就随了她母亲,也处处防着俞荷,唯恐教他们兄妹得了好。要劝也无从劝起,只好装个糊涂,道:“我要是不知道,也不合你说。”
俞荷就扯了韩敏的衣袖,笑道:“就知道敏姐姐和我好,”完了又说:“怪到刚才玉妹妹见了我淡淡的,我还当那句话得罪了她们,也不怪她们不愿意理我。”
见她又是如此,总把俞莲的错往自己身上揽,不觉气苦;却也无奈,若她不是这个性子,只怕自己也难和她交心。一根葱白一样的纤细手指点到俞莲的额头上,韩敏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每每维护她,却不知人家愿不愿意领你的情。”又说:“她们姊妹倒是明白人,她是她,你是你,却还没有分不清。”
俞荷自知韩敏一片真心为她,她心里何尝不知道。只是生就了一家人,她又是姐姐,她都不担待,外人更不会担待,何必教外人看笑话。叹了一口气,道:“她是个好的。”顿了顿,又说:“回头我给她陪个不是。”
却不提俞莲,韩敏就知她心里还明白,并不是一味的只知维护。总归是俞家的事,韩敏也不好多说得。说得多了,反而遭人厌。见俞荷说起赔礼道歉的事,便顺着想了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既说赔罪,只怕就要正儿八经的行礼,就说:“我看没这个必要,你若是为这些须小事特特赔礼,只怕玉妹妹要恼你。”
显得林黛玉气量狭小。
说得俞荷连连点头,道:“幸得有你提醒,不然,我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呢。”
正说着,俞莲就在亭子里喊她们,娇娇软软的怪责二人,“知道你们两个好,见了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敏姐姐也不理我一理。上回那事儿还没说完呢,说好了下回见了说给我听,这都到了有半日了。敏姐姐只不说,教我苦苦等了这半日。”
两人携手回来,韩敏走到俞莲身旁,在她腮上一拧,笑道:“那咱们来算一算,打你一来,说了多少话?吃酒的时候,你说了多少话?才又说了多少话?还有……”
“敏姐姐,”俞莲握着脸儿不依韩敏,“连你也欺负我,也是做姐姐的样儿。”
俞荷扯下她的手,放了一颗剥好的莲子在她手心里,笑道:“多大的人了,长不大似的。玉妹妹面前,也好意思撒娇儿。”
林黛玉见她说教俞莲,却看着自己,似意有所指,暗暗称奇。心思略转,便明白过来。
俞荷这话明着是说俞莲,实则是说给她听的。无非是向她解释,俞莲天性纯真,说话不知避忌,不是有意的。
林黛玉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俞荷又借着话音向她赔礼,越发不肯计较,遂道:“莲姐姐这是不把我们当外人。”
既然不是外人,自然没那么多的顾忌。偶有冒犯之处,也不会计较。
都是心思通透的人,俞荷立时就明白了。虽已料着黛玉必定会这样说,但亲耳听黛玉说出来,还是松了一口气,暗暗感激黛玉的大度。
到了晚上,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