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这么说,一众君子堡军士顿时都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家人,葛明心下也有些犹豫,他也并非无自知之明,知道单凭君子堡这点人手压根挡不住鞑子,堡破之后男人固然要死光,女人孩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便是不被杀死也是难逃活罪的。
但身为边军,身为君子堡的小旗官,葛明却有着他军人的荣誉和信念,犹豫之后,他仍是说道:“我等有守边之责,未见敌来便弃堡,如何向朝廷交待!...你不必多说,我葛明和这君子堡共存亡,便是战死也不惜!....你们这帮贪生怕死之辈要走便走,我君子堡上下人等却绝不许一人逃跑!若真有人敢带人离堡,那就休怪我葛明不客气!”最后这句话却是冲着牛庆说得,牛庆听了脸色一沉,按耐不住的火大。
“你死了倒是解脱了,他们怎么办,也跟着死?当兵不怕死固然是好,可在下却以为敌强我弱的情形下也当作些变通,地在人失,则人地皆失;地失人在,则人地皆在的道理,怕葛小旗当比在下明白吧。况我等并非南逃,我等只是随郭公公南下见驾,日后自然会随在御驾左右和鞑子一决高下,怎在小旗官你嘴里,咱们就成了一帮贪生怕死的小人了?”
陆清知道和葛明和气说话是不行的,这汉子已是打定主意要为大明尽忠,和这君子堡共存亡了,若换作从前,他肯定是道声好汉子,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可想着这君子堡的几百号妇孺,这屁股无论如何是拍不得的。
不说泄气的话,就凭君子堡这点人手,就是加上这七百多败兵也挡不住瓦剌人的一击,谁让君子堡的防御工事是在面朝北方的马连山口,而不是面朝东边的独石呢。独石若在,任瓦剌人从马连山来多少,那也是来一个死一个,可独石不在,这君子堡的后门就是大开,无半点险要可守,摆明了就是个死地。
既是死地,便不当守,这不是什么忠与不忠,勇敢不勇敢的问题,而是一个切实的、血淋淋的生与死的问题。
若堡内全是当兵的,那大伙一块为大明尽忠也无可厚非,问题是这堡内可不止当兵的,还有那些世代扎根的军户,老人妇女孩子占了多数,这些人历朝历代的说法就是“屯田户”,从他们出生之日起便肩负了为大明守卫边疆的职责,男女皆是如此。
明知守不住,陆清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屯田户也跟着葛明他们一起死在君子堡?
没办法,心软啊,陆清知道自己不应该考虑这些人的生死问题,因为他面临的问题比这更严峻,更紧迫。
今天已是二十四日,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南下之行是越快越好,可带着帮老弱妇孺一块南行,那就是自个给自个找麻烦,束缚手脚了。
若是因路上多耽搁了几天导致失去改变“土木堡之变”的机会,陆清便是犯了后世“圣母”的错误,行小善却为大恶,救几百人性命却葬送数十万人性命,这错误绝不可饶恕。
但陆清偏偏要犯这错误,为了迫使葛明放弃他死守的念头,或者说为了迫使葛明不再找麻烦,陆清只能将一众败兵推到葛明面前。
“他娘的,我等这几日和鞑子厮杀之时,你们又在哪!”
“老子可是砍了三个鞑子才跑回来的,到你嘴里就成了无胆鼠类,真是岂有此理!”
“弟兄们莫要理会这姓葛的,他要是不给咱们吃的,弟兄们动手抢就是了!”
听见葛明说话的败兵们果然发作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喝骂起来,有性子急的更是把手按在了刀柄上,只要陆清发话,他们便上前砍死这死脑筋的小旗官,省得他再这耽搁大伙的时间。
“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这些汉子着想,他们的爹娘孩子可都在堡中,难不成你真忍心让大伙跟你陪葬吗?”
“你看这样如何,君子堡守是肯定守不住的,不若你和牛百户一起带大家南下,等到了最近的千户所,你们再留下,我们继续南行,你若也想追随郭公公,在下便替你向他求个恩典,日后总少不了你一个总旗官,你看如何?”
“若是你不答应,郭公公面上可不好看,牛百户这脸面也挂不住,我这帮从鬼门关里跑出来的弟兄们也难看,真要闹出些什么来,在下也没法拦得住。葛小旗,你好生想想吧!”
陆清半是好言劝说,半是威逼利诱。
那边牛庆已是明白陆清的意思,忙和王大德也一同做起君子堡众军士的“思想”工作来,无非是堡子守不住,大伙不如南下,日后郭公公那里有天大的恩典在。
宋邦德他们也趁机指使一帮人在旁边附和起哄,渐渐的,君子堡一众军士都不再吵嚷。
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葛明也知道他无法反对这事了,他也不愿这君子里真的血流成河,便无奈应了下来。
没了葛明反对,牛庆便迅速以君子堡驻所百户的名义发布命令,命令堡内上下人等立即去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集中出堡南下。
陆清又让宋邦德带人清点君子堡的军械,有多少拿多少,以免路上遭遇鞑子袭击没有还手之力。
王大德这边带人临时赶制了干粮,一众败兵囫囵吞咽后便相继出堡,见人群还是十分混乱,陆清便请示郭太监是否可以以他的名义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