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才,咱家要的是马,不是骡子!”
看到骡子的那刻,一种被人当街打了一巴掌的羞辱感涌上郭太监心头,如果刚才他踢那一脚还只是吓唬,那这会他却是真的有了杀人的心了。
自家是什么人?那是当今天子钦点的官校总镇大同太监!
这驿头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连芝麻小官都算不上的不入流小吏!
现如今一个小吏竟也敢不把自己这钦差太监放在眼里,叫他去找马,他却去拉来两头骡子,这不是成心耍自家吗!
杀,该杀,杖毙也不为过!
把骡子当马,这事怕和那指鹿为马差不多,但两者性质却是大大的不同,眼看郭太监脸黑得跟炭似的,陆清生怕这太监真要喊打喊杀的,忙上前一步抢在他前面喝问孙有松等人:“郭公公要的是马,你等怎拉来两头骡子?”
“回这位军爷的话,非是小的有意怠慢公公,实是这镇上人人都忙着躲鞑子,小的们一时半会真是没法寻到马,公公又催得紧,小的们没有办法,这才拉了这两头骡子过来....要是公公不嫌这畜生跑得不快,节骨眼上倒是能先骑着。”
孙有松察言观色,知道陆清这个年轻的边军小卒比郭太监要好说话,因此脸上露出几分恳求的表情,盼着陆清能帮他在郭太监面前说话。后头赵大、赵二兄弟俩也在那陪着小心,后者更是小腿直哆嗦,唯恐这不知哪冒出来的老太监真会杀人。
孙有松的心思陆清自然明白,身体虽然是年轻,但前世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虽无甚大的成就,但也懂做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的道理还是懂的,况这孙有松也真是找不到马,非是故意怠慢,故而便也不想难为他。
见郭太监气得眉毛胡子一把抓,不由劝道:“公公,既然这驿头真寻不到马,那咱们就将就这骡子吧,这畜生虽不顶马跑得快,但总是能骑的,等到了下处驿所再换马便是。”
“这骡子如何骑得?”
听了陆清的话,郭太监却是大为不满,不满陆清不替自己出气,反替这驿头说话,劝自己拿骡子代步。
自打宣德爷时为内官少监,郭太监出入可都是四抬小轿,出镇一方后更是八抬大轿伺候着,便是大军出征,身为监军太监的他也是高头大马,别说是骡子,就是驴也没骑过一头!
再说这骡子能将就吗!要是他郭敬骑骡子的事传了出去,他郭敬脸往哪搁?单是他郭敬的脸面也就罢了,可他郭敬这脸面已经不单单是他郭敬的脸面,那可是皇家的脸面!跟皇家的脸面比起来,他郭敬自个这张老脸那是屁都不是!要是叫皇爷知道他郭敬竟然骑骡子赶来见驾,那他郭敬可就真是完了!
“不成!咱家骑不得这畜生!叫他们找马!咱家丢不起这人!”郭太监铁了心非马不骑,却也没再喊打喊杀,想来也是知道自个这会也只能干叫唤,作不得真。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脸面?陆清暗自摇头,不过在这大明朝,骡子这马和驴的杂交产物还真是贱畜,别说郭太监这种堪比封疆大吏的中官太监,就是寻常百姓也是不屑骑这骡子的,哪怕是骑驴都比骡子来得体面。这世上有倒骑驴的张国老,可有倒骑骡子的张国老?百姓都这般看待骡子,况郭敬这个代表皇家脸面的太监。
可眼下决不是计较骡子贱不贱的问题,而是走不走的问题,骡子再贱,总能代步吧,这下处驿所也不知离得多远,难不成一老一少还真要顶着个大太阳一路走着去见驾不成?真要如此,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别说土木堡之变,恐怕京师保卫战都打完了!
想到即将发生的土木堡之变,陆清有些急了,再次劝道:“公公,此地可不宜多留,鞑子可是随时都会杀过来的,多留一刻,可就多一分危险,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还请公公念在军情火急,先骑了这骡子走吧!”
一听陆清说瓦剌兵随时都会杀过来,郭太监顿时动摇,跟脸面比起来,似乎性命更重要些,但一时又拿不定主意骑还是不骑,在那犹豫不决。
揣磨郭敬的担心,陆清又劝道:“只要公公念着皇上安危,皇上又如何会计较公公的小小失仪呢?”
听了这话,郭太监不再犹豫了,想想也是,要是皇爷知道他郭敬为了给御驾报讯,不辞辛苦的骑头骡子风尘仆仆赶来,怕皇爷还要动情呢!
不过郭太监却仍然没有说就骑骡子走,而是发愁道:“你这话有理,可咱家只骑过马,却没骑过这杂种畜生,再说这连个鞍都没有,你叫咱家怎么骑?”
“这...”
陆清哑然,光顾着劝郭太监走了,却没想他会不会骑骡子,他只是本能的以为郭太监既然马都能骑得,却没想对方却骑不得骡子,虽说骡子也是马的后代,可毕竟是马和驴的杂交产物,且体型也差得多,而且连鞍也没有,郭太监又是花甲老头,还真是不太好骑。要是骑得不好,半路摔下来,他陆清可就白谋划半天了。
皱眉想了想后,陆清扭头问孙有松:“公公骑不得这畜生,你们可有大车套上?”
“有,有。”
听了这话,孙有松如释重负,只要郭太监能接受这两头骡子,那就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至于套马的车辕,驿站里可是有现成的两架,对方要套那就套上吧。
当下孙有松赶紧带着赵大两兄弟去驿站内把车辕给装上,等一切安排妥当后,远远一看,还真像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