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深是在入夜后才回来的。彼时他带着满身酒气,脚步虚飘,显然今夜没有少喝。他的身旁并没有前呼后拥的宫人跟随,他并不习惯被人伺候于两旁。穆左则因为有事,便留在了承天殿。
裕宣殿外,宁无双失魂落魄的坐于台阶之上,她眼神空洞绝望,没有一丝生气,宛如一尊木雕,一动不动的维持这僵硬的姿势。
“无双”穆云深虽是醉眼迷离,却一眼望见了殿外之人。他眯着眼睛,慢吞吞的走到了她身旁。
“为何坐在殿外?”
被问话了,她才木讷抬起头来。她看着他,一言不发,那眼神却像是藏了天大的仇恨一般,直恨不得将目光化作利剑,将眼前人千刀万剐了。
平常善于察言观色的穆云深,此刻却也因为微醉的原因,并未察觉出面前人的不妥之处。他摇椅晃的弯下腰,露出难得的一抹和煦笑意。他吐字含糊,身上的酒气慢慢的从周身氲散开来,掩盖了那股独有的茶香。
“无双,如今我已经是太子,我可以给你,我所承诺的一切,给你——更好的。”
宁无双冷眼望着他,语气如寒冰一般,带着嘲讽笑意。
“给我更好的?呵,更好的你不是已经给了吗?”
穆云深下意识认为宁无双话中所指的是九转玲珑扣。他笑着摇摇头,手指不自觉的攀上她的脸颊。
“不这还不是我会给你更多,最好的,更好的”
宁无双突然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在夜色中,她眸色莹亮,笑意中分明带着一丝凄凉。她喃喃道:“这还不够吗?你给我这样的折磨,还不够吗?”
她猛的打开他的手,发狂似得咆哮道:“穆云深,你给我的这些折磨还不够吗?”
“折磨?”穆云深身子一僵,须臾,他缓缓直起腰身,语气诧异道:“你觉得我在折磨你?”九转玲珑扣,代表的他对她的重视,而在她看来,这便也成为了折磨方式的一种?
“不是折磨又是什么?”宁无双声音哽咽在嗓中,微微的有些颤抖,她急促的喘息着,极力的克制着自己。“你只是自以为是的认为,你所给的就是最好的,从未在乎过我的感受。你丝毫没有察觉,你所认为的好,对我而言却是更加彻底更加深刻的折磨。”
这话让穆云深酒醒了一半,他颦着眉,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看来都是折磨?楚秋就从来没有折磨过你,甚至,华月三番两次将你掳去戏弄于你,你也不觉得他是在折磨你。偏偏只是我,只是我做什么,都无法让你满意,做什么都在折磨你?”
宁无双狠狠的捏着手指,恨意浓重的说道:“你跟华月,根本就无法比较,他至少做什么事情都是心思坦荡,无所遮掩,却不似你这般——内心阴狠,龌.蹉不堪,净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酒气上身,血气上涌,被一通乱骂到莫名其妙的穆云深,此刻也难以克制心中冲动,一把钳住宁无双的肩膀,此时,她仍坐在台阶之上,他俯身站在她面前,这样心境异样的对视着。
“宁无双,我龌.蹉?我不堪?我究竟是使了怎样见不得人的手段,才令你如此恼怒憎恨?”
“既然做了又何必装傻?太子殿下,你何时能坦荡一些?”
宁无双用力一挥手,手掌重重的拍在穆云深胸前,使他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因这一动作,绣着繁细花纹的嫩黄色广袖从手腕滑下,九转玲珑扣在宫灯的投射下散发出清冷的光点。
本是气头上的宁某人,目光敲落在九转玲珑扣上,顿时更是将怒气撒在这个无辜手镯上。
“九转玲珑扣,不就是个狗链子吗?你以为用这种东西就能拴的住我?”
曾经看似非常理智的宁某人,此刻却像是魔怔了一般,她在穆云深诧异的眼神中,不断的将戴着手镯的手腕向石阶上砸去,手腕与石阶相触,发出沉闷痛苦的呻yin声,却是丝毫没有断裂开的意思。宁某人看着心中更气,一下接一下的砸向石阶,她白希的手腕渐渐的泛红,破皮,血痕累累,明明是撕心般的痛,她却浑然不觉。每砸一下她便狠狠说上一句,“既然摘不下来,那么我这只手便不要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一向冷静的穆云深都禁不住愕然,再次回过神来,方才的酒劲已然全部退去。他冲上跟前,怒气难歇的将宁无双从台阶上拽起来,紧紧握着她的双臂不放。
“宁无双!我所给的,当真让你这样避之不及?”她这样的表现,何止是避之不及,简直是厌恶到了极点。他如在沉睡之中被惊醒的猛兽一般,那双似乎要喷出火焰的眸子,单是看着她,便能将她烧熔一般。可这时的她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最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不也已经发生了吗?
穆云深一直想要给宁无双他能给的一切,他以为那样做,就能让她忘却楚临秋,至少可以注意到站在她面前的自己。可时至今日,宁无双这样的表现,令他无由心痛,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还是她对楚临秋的那份感情就真的如磐石一般坚固,打不碎就罢了,却连搬都搬不走。
“不然你认为我该怎样?感激涕零感谢你所赐予的一切吗?”宁无双再也忍受不住内心悲痛的情绪,眼泪如洪水猛兽一般夺眶而出,同时宣泄而出的,是她的委屈,她的气愤,她的不甘。她凄厉质问道:“让皇后逼我喝下一世相守,这难道就是你所说的更好的,不会让我受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