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中,忽然宝音主动提起,“不想问问我刚才还有谁在说话么?”
回神,他看向她,犹豫道,“我可以问吗?”
他自然知道是谁。
依稀这几年间,阿鬼和刘茂德都会在自以为他不经意的时候闲话两句,蒙国那位叫做巴彦小皇子如何如何了。
那是他的儿子,他不想承认也好,是他与汐瑶之外的女人所生。
对那个孩子,他从来不闻不问,如今怎有资格说起?
宝音失笑,“你也变了,以前你从不会问可以不可以。”
罢了,不等他多说,她站起来道,“我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日,你得闲就陪陪他吧,终归你是他的阿爹,我不想我的儿子留下任何遗憾,兴许这是他见你的第一次,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难得的,但见祁云澈微有动容,宝音睨着他淡淡道,“莫多想,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可当我在蒙国得知纳兰家一事,就猜到你在为慕汐瑶报仇,我便开始等,期望你记起我,在你求死之前派人给我送来生死相依的解药……”
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青龙部每日都会将祁国的消息呈与她看。
祁云澈不动则矣,一动便是出其不意。
最后,他总算如愿了,却早把远在蒙国的她忘得一干二净。
“从前我以为能与你服下这样的蛊毒是件很幸福的事,那时我多傻啊,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转身背对,她一袭拽地的暗红色华服高贵无匹,气度更是逼人。
“最初我们都不懂何谓‘爱’,我以为爱就是与你成日缠绵在一起,我觉得你虽好,在蒙国却也有一样能让我心动不已的,直到慕汐瑶出现,我发现我好像更爱你了,或者该说我真正爱上是因为她才改变的你,可由始至终,你是为她而变,与我从不得关系。”
……
宝音走出没多久,鬼宿便行了进来,与他一道的还有幽若。
她身上已没再穿着白色的孝服,重新换了平日的宫装。
祁云澈未死,她还能给哪个披麻戴孝呢?
自己?
一言不发的跪在屏风外面,铿锵有力的求道,“奴婢欺君,请皇上降罪!”
迷丨药的效力未散,祁云澈平躺在床上连翻身都有些许困难,哪里还有精神治哪个的罪?
黄粱一梦,虚虚实实。
纵然他对汐瑶一死相陪的心从不曾变过,也恰是这变故,反倒让他清醒了许多。
“是哪个教你这么做的?你没有这个胆子。”
幽若一怔,把头埋得更低,“是……明王殿下。”
“祁明夏。”祁云澈一字一顿。
没想到是他!又除了他之外,怎可能是别人?
鬼宿听出祁云澈语气里的意思,道,“三爷收到密报,传位的遗诏在定南王手中,恐防自己压制不住冷家,唯有出此下策。”
这怨不得祁明夏,要怪只能怪祁云澈给了冷家太多权利!
“密报?”他语意不明,再问,“你们放出去的?”此事他做得极隐秘,统共只消的不过那么几个。
鬼宿面无表情,答,“爷给小的千万个胆子,小的也不敢。”
“那就是冷绯玉了?”祁云澈问罢就断断续续的哑笑,根本没打算再追究。
寝房内只听他粗糙沧桑的笑声回荡着,龙涎香徐徐飘散,如人心释然。
许久之后他收起笑意,吩咐道,“派人去南疆,朕要生死相依的解药。”
鬼宿大喜!顾不得什么君臣有别,蓦地抬头看向床榻上的人。
只要得一句,只要这一句——
祁云澈戏谑道,“不想朕死的人还真多。”
鬼宿默。
这要他怎么说呢?总而言之,七爷还活着就好。
没得人应声,祁云澈兀自冷笑,唤他,“扶朕起来。”
在他暂且不能求得一死之前,还需见她一面。
他的汐瑶。
……
岁月倾城,浮生一世。
蓦然醒觉已是云昭十九年。
十一年过去了,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边境许久没有传来急报,没有灾荒,更无战祸,百姓都说,能活在云昭年间,无疑是件天大的幸事。
平内乱,除忧患,治天灾,安民心。
云昭帝开创了大祁史上少有的盛世,祁国空前强大,四海无不臣服,繁茂兴荣延续不绝。
初春的天,早朝。
刚至二月末,卯时快尽了,太极殿外那片天还灰蒙蒙的,不见大亮。
右相徐锦衣拱手将蒙国使节此次来访的巨细禀告之后,龙椅之上久无回应。
不禁,他抬起头打眼往正面高阶尽头瞄去,却见那身着龙袍的男子,他们的万岁眼眸轻合,面容安宁,貌似……睡着了?
徐大人无言。
虽说天下大兴,可他们的皇上对国事向来兴趣不浓厚。
早朝是每个月能有一次,已是让那些满腔热血无处挥洒的老臣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其他大事要事,皆呈折子,或由两相到御书房请奏,他和袁正觉这请奏,还七日才能得一次。
七日过了逾期不候,七日还没到,天塌下来都不管。
群臣心里苦啊!
偏生这位云昭皇帝治国有道,是千古都难得出一位的明君。
他为先皇后慕氏痴情一生的故事早就在民间流传成佳话,云昭八年后,索性连往后三年一度的选秀都取消了。
后宫清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