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
断肠人剧烈地咳起嗽来,晏瀛洲转身离开,只听他在身后说:“我这一生唯一敬过的就是宋衍之。”
但唯一怕过的,就是晏瀛洲的父亲晏牧。
晏瀛洲示意等在外面的晏清都进去。
“大哥,我家夫人带囡囡来了,就在前面集市等你。”
晏清都犹豫地摸了摸被火烧毁的脸庞。
他不敢出现在孩子面前,他不仅怕吓着女儿,更怕看到女儿眼中的惊惧。
只要远远地看上囡囡一眼就好。
他今晚便启程离开……
晏瀛洲拍了拍他的肩道:“大哥,我在前面集市等你。”
晏清都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似呜咽的咕隆声。
终于,他目光闪烁,郑重地说了一声,“好。”
晏瀛洲走到巷子口,远远看到阮思抱着囡囡在路边看老伯捏糖人。
囡囡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指着糖人正在说什么。
阮思温柔地笑着,好像也发现了对面的他。
晏瀛洲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破屋子,房门依然紧紧掩着,晏清都还没出来。
囡囡显然也看到了他,激动地叫道:“叔父!囡囡要叔父抱!”
她那团肉乎乎的小身子像条肉虫子一样扭来扭去。
阮思几乎抱不稳她,只好无奈地笑笑,抱着她往晏瀛洲这边走来。
“让开!都给我让开!”
一辆宽敞的马车疾驰而来,毫无顾忌地在闹市中冲撞。
众人惊呼连连,吓得四下散开。
眼看阮思被挤到人潮中,晏瀛洲飞身跃起,止住拉车的马,一剑指着车夫的咽喉。
车夫吓得脸色煞白,威胁道:“你是什么人?你可知道,车上坐的可是……”
车厢里传来一个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放慢速度,接着走。”
晏瀛洲跳下马车,马车缓缓行驶,众人骂声一片,先前的骚动总算平息下去。
阮思抱着囡囡挤到晏瀛洲身边。
“乔乔,你没事吧?”
“没事。”阮思朝他身后张望,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人呢?”
晏瀛洲接过囡囡抱在怀里,示意她看向他身后的那条陋巷。
陋巷里什么人也没有。
囡囡在晏瀛洲臂弯里泛起困来,呵欠连连地问,怎么还不回家。
阮思笑道:“晚上这边会有很多好吃的哦。”
但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么久了,晏清都还没出来。
眼见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囡囡开始不安地哭闹起来。
阮思接过孩子哄着,示意晏瀛洲过去看看。
晏瀛洲心生不安,快步回到陋巷,没走几步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他推开门一看,房间里有两具尸体。
一具是断肠人的,一具是晏清都的,两人都已气绝多时。
“死、死人了!快报官啊!”
他听到有人经过门口时发出惊呼声。
晏瀛洲只得匆匆看了一眼屋内的环境。
当他的视线扫过晏清都尸体时,他发现晏清都的右手紧紧捂着左臂。
他掰开那只手,但手里空空如也,左臂上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很快,陋巷口响起捕快的问话声和脚步声。
晏瀛洲趁乱离开了那里,阮思担忧地看着他,他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乔乔,我们回家吧。”
囡囡正在吃红糖馅的烧饼,吃得一嘴一脸都是香香脆脆的碎屑。
晏瀛洲接过孩子,囡囡用黏糊糊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
“叔父?”她惊异地问道,“你怎么哭啦?”
阮思心头一震,缓缓回头盯着他的脸。
晏瀛洲脸上的悲伤,她在三年前晏家起火那晚见过。
他悲伤而温柔地看着囡囡,轻轻拂去她嘴角的碎屑,柔声道:“下雨了。”
囡囡不解地抬起小脑袋,看向阮思道:“婶娘,没下雨啊。”
“他心里下雨了。”
她说了句囡囡听不懂的话,缓缓伸手挽上他的胳膊,轻声唤道:“夫君。”
晏瀛洲眸子里一片水泽。
他低声道:“我在。”
晏清都和断肠人的死,在京中没有掀起任何风波。
他们被当成普通的流浪汉,草草判成斗殴误杀,尸体便被运到了乱葬岗。
他不想让大哥和杀父仇人葬在一起。
晏瀛洲私下派人将晏清都的尸体运走,埋在了京郊的山谷里,为他立了一座孤冢。
与此同时,晏瀛洲开始插手天牢重犯的案子。
他的手段凌厉,无所不用其极,天牢里没有他撬不开的嘴,没有他审不出的真相。
上面有意提拔他当六扇门的捕快。
但晏瀛洲推说祖母临终有训,让他终生不得当捕快。
即便如此,因晏牧的缘故,他与六扇门渊源颇深,渐渐地,六扇门不少人都愿意听他差遣。
晏瀛洲如法炮制,把天牢里的狱卒都换成他的心腹。
甚至刑部大狱和诏狱等地,他也安插了不少眼线混在狱卒中。
他做的这一切,阮思全都看在眼里。
晏瀛洲没有隐瞒过他做的任何事,阮思还帮过他几次,夫妻俩已形成很深的默契。
只要是为了还宋衍之和晏牧一个公道……
现在,再加上晏清都一条人命,晏瀛洲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但哪怕他一度手染鲜血,他伸向她的那双手,依然是干净而有力的。
阮思想,他要是被打入地狱,她就陪他一起下地狱好了。
反正她夫君一直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