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尚书死了。
深夜,他死在自家书房里,准备交给晏瀛洲的卷宗也不翼而飞。
晏瀛洲进屋的时候,裴尚书刚断气不久。
下一瞬,裴府的侍卫就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了。
裴夫人状告晏瀛洲谋害裴尚书。
这一告,便把晏瀛洲送到了刑部大狱里。
刑部尚书遇害,姚钰在平西侯宁天南等人的支持下,获诏主理晏瀛洲行刺裴尚书一案。
姚钰呈上的结论称,晏瀛洲因不满晏牧案的处置结果,怀恨在心多年,因此谋杀裴尚书泄愤。
晏牧案是先帝亲审的。
这样一来,晏瀛洲便被先扣上不忠的罪名。
裴之旸不信他的晏大哥会谋害他亲父。
洪绫陪他去刑部大狱探望晏瀛洲,但狱卒不肯放二人进去,说是姚侍郎还在里面。
姚钰如何折辱晏瀛洲,晏瀛洲都没有开口。
他百般讥讽,到最后只觉得无聊,原来陷害他视为眼中钉的情敌那么简单。
晏瀛洲不过尔尔。
姚钰兴致全无,听到外面的动静,亲自出去见裴之旸和洪绫。
“裴小公子,裴少夫人,此人谋杀裴尚书,证据确凿,罪不容诛,你们还是不见为好。”
裴之旸不信,摇头道:“你放我进去见他,晏大哥不会做这种事的。”
洪绫也想替阮思亲眼看看晏瀛洲的境况。
姚钰温和地说道:“裴公子请回吧,本官深知丧父之痛犹如切肤,但你此时见他又能如何?”
“此案已上达天听,难道,”他挑眉道,“裴公子不信我朝铁律自会还你一个公道么?”
他命人将物证呈给裴之旸看。
那是晏瀛洲的佩剑,掉在了裴尚书的尸体旁。
姚钰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微笑,“这个证人,正是裴尚书的夫人,裴公子不会连自己生母都信不过吧?”
裴之旸无奈,洪绫几次想硬闯都被拦下。
他不禁想起裴老太师在世时,嘱咐过他的话,让他小心提防姚钰此人,不要和他走太近。
裴之旸问过裴夫人,裴夫人一口咬定,当晚裴尚书秘密约见晏瀛洲。
但他依然不信,六扇门的一众捕快也不信。
皇上不愿深究此案,怕牵扯出宋衍之案,草草判为误杀,将晏瀛洲流放千里。
晏瀛洲被流放的那天,阮思独自出城去送他。
两人执手泪眼,相拥不语。
那双狭长的眸子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我会回来找你的。”
他不能告诉她更多的隐情。
阮思含泪点点头,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眼角的泪痣。
那粒痣,好像一滴泪,留在了她的心间。
押解他上路的官兵很快分开两人,给晏瀛洲铐上枷锁后,不耐烦地催促他启程。
晏瀛洲临别前,用口型对阮思说了最后一个字。
“逃。”
他被捕入狱那天,阮思就给卫长声去了急信,请他上京来接走囡囡。
卫长声赶到时,她把囡囡托付给他,让他带着金铃儿和银瓶儿一起逃走。
起初,谁也不肯离开,阮思连逼带劝,好不容易说服金铃儿和窦一鸣保护囡囡先走。
银瓶儿誓死追随自家小姐。
阮思表面答允了,但她一手刀劈晕银瓶儿,交给封绍宇带她躲起来。
她把所有人都安置好后,趁夜去了苏雅集的府邸。
晏清都死的时候,用右手紧紧掩着左臂。
先叛王留下的郡主左臂上有一枚蝴蝶状的胎记,而端亲王手臂上也有……
她找人打听过,端亲王的母妃是外域联姻的公主,先叛王曾奉命护送公主入京。
阮思心里有个疯狂的猜想。
当年先叛王暴毙,裴老太师正是以端亲王的身世,来钳制不留佛立即举兵谋反。
这才换得新帝登基后十几年的太平。
不留佛按兵不动,背地里发展自己的势力,正是为了等端亲王羽翼丰满。
而今,端亲王手握重兵,姚钰从中搭线,让掌管京畿近卫营的宁天南归顺于他……
阮思迫不及待地想把她的想法告诉苏雅集。
但苏府门口,姚钰率了重兵手持火炬在等她。
他对她露出猎人见到猎物的笑容,柔声道:“阮姑娘,我等你很久了。”
姚钰觉得,他等了阮思好多年。
初见阮思的那天,他刚考中举人,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他和几个朋友相约去城郊踏青。
刚好扬威镖局的镖师护镖回来,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
姚钰听到一阵轻快的欢笑声。
他坐在路旁的亭子里,忍不住抬头看向前方。
那个身穿青衣的美貌少女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城门口迎接返家的镖师。
她的容貌明艳动人,那张桃花般灼灼绽放的笑靥,留在了姚钰心尖上。
那时候,阮思不过豆蔻年华。
她骑在马背上,神情要多骄傲有多骄傲,扬鞭催马疾驰,绕着镖队跑了一圈。
姚钰从未见过那么英气妩媚的女子。
同行的友人也在盯着阮思看,他们说她像一轮明媚的小太阳。
也有人说,没想到扬威镖局那种腌臜地方,还能养出这么个清纯可爱的美人儿。
姚钰一直在默默饮酒,直到他听到这一句才停下酒杯。
“扬威镖局?”
“是啊,”友人答道,“她是总镖头阮堂英的独女,叫什么,‘阮思’来着。”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