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被他带到大牢最深处的刑房门口。
刑房大门紧闭,似是还在审讯犯人。
那狱卒挑灯打量着阮思,叹道:“你说你好端端的,为什么非得去落草呢?”
这山贼身量纤细,脸皮白白净净的,生得比城里那些大姑娘还清秀。
怎么看都不像是打家劫舍的料啊!
“阎王爷饶命!呃……”刑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阮思听得心惊肉跳,惨叫声旋即被掐断了。
狱卒见怪不怪地笑道:“嘿,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知道么,外面的人都说这里是‘小地府’。”
刑房的门缓缓开了,门内抬出个身穿囚衣的犯人。
那犯人身上竟无一处血痕,但他双眼圆瞪,表情痴呆,分明是被吓傻了。
“小人都招了都招了……”
他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很快被狱卒抬走了。
门口的狱卒推了阮思一把,“进去吧。”
阮思穿过一排排刑具,被带到中间的刑椅上坐定。
密不透风的刑房里,唯有前方桌上闪烁着一簇明灭不定的烛火。
桌子后面立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烛光有些暗淡,照不到他的脸,阮思只看得清他扶着桌沿的手。
苍白,劲瘦,看着像个读书人的手。
“你是何人?”
阮思心想,在这人面前,她冒充什么小珊瑚小海参的,不是自寻死路吗?
既然身处牢狱,她就先将她那便宜相公的大旗扯来用一用。
“晏瀛洲,听说过么?”她故意顿了顿,“‘宁见阎罗不见君’的那位。”
男人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我,他老婆,放人。”
对方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阮思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夫君虽然不好惹,但绝非恩将仇报之人,只要你把我放了……”
“你怎知他不是?”
这回轮到阮思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人,怎么一副跟晏瀛洲有仇的样子。
“我不知你与他有何过节,但我与你素无仇怨。你若肯放我回去,我夫君定然感激不尽。”
“未必。”
此人真是……抬得一手好杠。
阮思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人问道:“你说你是他妻子,那我问你,他脸上的痣在左边还是右边?”
上辈子,阮思仅在临死前见了他一面。
那时候她快断气了,眼睛花得厉害,哪看得清他有没有痣。
阮思咬咬牙,答道:“我夫君天人之姿,哪来的什么痣?你休想诈我。”
“过奖。”那人淡定地回道,“你记住,在右眼角。”
顺着他的话一想,晏瀛洲竟是个泪痣美人?
“他不仅眼角有痣,脸上还有痦子,生得凶神恶煞,兼之性情残暴,杀人如麻。”
那人的声调微微一扬,“你嫁与那种人为妻,也不怕追悔莫及吗?”
她想,这人一定是晏瀛洲派来考验她的。
“那又如何?”阮思答得义正言辞,“我与他早已定下婚约,我虽为女子,亦知一诺千金。”
这席话掷地有声,把她上辈子悔婚的嘴脸打得啪啪响。
那人不为所动,“清河县人人皆知,此人并非良人,你若想走还来得及。”
“我不走。”阮思赶紧表明立场。
这人步步紧逼,非得要她当场悔婚一样。
但若她真的反悔了,依晏瀛洲睚眦必报的性格,非得把她剁碎了喂狗不成。
阮思怕死得很,硬着头皮说:“我千里迢迢赶到清河县,就是为了嫁给晏瀛洲。”
那人沉默不语。
他好像不信,看来还得再添剂猛药。
阮思咬牙切齿道:“晏瀛洲天下第一好。”
对方一阵猛咳。
这场审讯草草结束了,阮思毫发无损地出了大牢。
她被送到城里的一家客栈,金铃儿和银瓶儿早已候在那里,轿夫婆子也都找回来了。
金铃儿搀着阮思,嘻嘻笑道:“小姐当真有福,姑爷他真是人帅心善。”
银瓶儿解释道:“若不是姑爷带人缉捕山贼,我们怕是要葬身破庙,哪里还见得着小姐?”
阮思愣了愣,“你们都见过晏瀛洲了?”
外头的轿夫媒婆一并含笑点头。
阮思:“……”
次日。
阮思早起梳妆完毕,到了时辰坐进花轿。
银瓶儿怕她饿着,临行前还偷偷塞了几块点心给她。
花轿一起,一行人敲锣打鼓地往晏家去了。
阮思坐在轿子里,想着,昨夜那人应该就是晏瀛洲。
她只知他是日后权倾朝野的定波侯,没想到他狠起来连自己都黑。
他果然是个狠人。
花轿行至城东,突然被一群家丁拦了下来。
金铃儿见状惊呼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莫要耽误了我家小姐拜堂的时辰。”
为首的家丁啧啧叹道:“连丫鬟都水灵得跟朵花似的,小姐还不得是天仙下凡了?”
银瓶儿一把扯住旁边的媒婆,低声问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媒婆是清河县本地人,自然识得这群鱼肉乡里的恶霸。
她哆嗦着答道:“是、是贾大善人家的……”
话音未落,那些家丁已狞笑着上前,将花轿团团围住。
阮思在轿内低呼道:“银瓶儿,外面怎么了?”
不待银瓶儿回答,那群家丁突然散开个口,毕恭毕敬地让出条道来。
一个油头粉面的富家公子大摇大摆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