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子宁从书房里出来,比起几天前,要更加憔悴,身体佝偻的更厉害,浑身上下,就剩一堆骨头,皮肤缩成了一层膜,紧紧附在骨头上面,让他看起来很像是一个骷髅标本,唯一不同的就是闪闪放光的眼睛,炽热而疯狂,好似鬼火燃烧,就连柳淳看着都很不舒服。
说实话,柳淳还是很想直接杀了练子宁,这家伙的感觉就是很危险,一个本来就满肚子主意的文人,再黑化了,结果绝对是威力成倍增长,对柳淳绝对构成了威胁。
不过此刻朱棣正在用人之际,自己又想查清楚案子,没办法,就只能留着练子宁了。柳淳有一个想法,假如历史上,朱棣提前抓到了那帮文臣,招降他们,会不会有人投降?
毕竟子啊原本的历史上,他们跟朱棣斗了四年,血海深仇,已经解不开了。就连大将张玉都战死了,朱棣要是不狠狠杀几个,还真没法跟老兄弟们交代。
方孝孺、齐泰、黄子澄、练子宁、景清……全都死的凄惨无比,当然,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只是到了这一世,会如何收场,柳淳也说不好。
除了已经死掉的齐泰,其他人还会怎么样,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练大人,你也辛苦了,请军医给你诊脉,然后开一些药,你也该调养身体。”
柳淳说完,练子宁突然道:“不忙,老夫还死不了,柳大人,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说吧!”柳淳干脆道。
“是这样的,那两个胡姬太笨了,大人能不能给老夫挑八名更漂亮的,最好懂琴棋书画的女子,到我这边伺候!”
他的要求说完,柳淳都傻了,上下打量练子宁,怪叫道:“我说练大人,你都这样了,还不老实啊?难道你想做个fēng_liú鬼吗?”
练子宁哑然,他的笑容很凄苦,又透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洒脱。
“柳大人,老夫现在是有国不能回,有家不能归。孤魂野鬼,无依无靠。除了贪财好色,也没有别的可求了。”练子宁盯着柳淳,突然很认真道:“柳大人,你还有机会,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练某曾经也想过致君尧舜,可到了现在……唉,真是没法说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醉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秋风吹雁渡汾水,斜阳随客下西楼……”
练子宁沙哑的嗓音,飘飘荡荡,传出去好远……当夜,果然有八名美女陪着练大人,可据后来所说,当夜练子宁只是伏案痛哭,泪洒青衫。
他并不迂腐,也明白只要赢了,就一俊遮百丑。可问题是他走到了今天,不管是谁书写史书,他都是丑陋的丑角!
既然没什么可追求的,那就声色犬马,百无顾忌,潇潇洒洒过这一辈子吧!
练子宁已经放弃了一切,当然了,他想过得好,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朱棣必须赢!
所以练子宁开始利用他手里的笔,一篇篇犀利的文章,毫不迟疑写了出来。
他把自己参与的,听说的,甚至还有杜撰的事情,通通写了出来!
这些文章柳淳看过之后,后脊背冒凉气,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朱允炆,居然还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东宫的一群道貌岸然的君子们,私下里竟然是如此不堪!
练子宁绘声绘色,讲述了定远侯王弼的死因……太仓案爆发之后,王弼本是有心彻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可驸马梅殷找到了王弼,他告诉王弼,这些年,有不少粮食外流,可最终换来的钱都流入了东宫。太子殿下仁厚,需要有人帮着殿下传扬名声,巩固储君之位。
等到册立太孙之后,太孙根基远不如太子殿下,所以投入更大。
王弼受朱标大恩,无以为报。
如果彻查太仓一案,必定牵连到东宫上下,到时候太孙殿下有闪失,王弼难辞其咎,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太子朱标?
……
天可怜见,一位在战场几乎无敌的大将,却被区区人情绊住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报恩,要独自扛下所有的罪责,可问题是以他的骄傲,怎么会甘心受小吏的折辱拷问,怎么能跑到大堂上,让人像罪犯一样审问,又怎么能背负罪名,老死狱中,令家人蒙羞……
没有办法,王弼只能选择自杀,一了百了。
练子宁写王弼的事情,又转头写齐泰,写齐泰为了朱允炆做得种种布局,如何出谋划策,虽然多数失败,可齐泰一直忠心耿耿,一直盼着能辅佐新君。
结果谁知道,新君登基之后,担心他泄露这些年的事情,先把齐泰给灭口了,就连齐家人都给发配到了岭南,生死不知……
练子宁也提到了他自己,被燕王俘虏之后,数月之间,并没有投降,可朱允炆居然把他当成死人对待。
臣子固然该以身殉国,可身为天子,身为弟子,就没有想过,要救救自己的师父吗?
需要的时候,礼贤下士,不需要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履!
总结起来八个字:“天性薄凉,德不配位!”
练子宁对那些东宫旧臣道:“朱允炆醉心皇位,他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位,其他人都是可以牺牲的。扪心自问,你们比齐泰更重要吗?兔死狐悲,难道你们不会成为弃子?”
“还有,那些勋贵武臣,你们更应该悲哀,先帝惩办勋贵,那是因为一些人辜负了先帝的信任。可朱允炆呢,他厌恶所有的武人,他想把所有的武夫,踩在脚底下!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