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叔半晌没有动,旁边的衙差忙着做事谁也没有看出端倪,碎骨和陶罐碎片混在一起,一时不好挑拣,衙差想要用花锄先将陶罐撬出来。
花锄映入雷叔的眼帘,雷叔一下子清醒大声道:“住手。”
雷叔的声音仿佛是刚刚爆开的惊雷,将衙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花锄抽回来。
话刚出口,雷叔立即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解释道:“这样容易伤到遗骨,仵作验尸就会出现偏差,还是一点点地捡起来更稳妥。”
常娘子抬起头看向雷叔,雷叔一向冷静,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反应,怕别人因此发现异样,常娘子也低声道:“要一点点的收集,不能有半点损伤。”
旁边的老仵作抬起头训斥衙差:“当了多年的差,这一点都不知晓?”
衙差心中有些委屈却也不敢辩解,只得称是。
雷叔伸出手将遗骨用软布一块块地拾出来,大部分遗骨都取出之后,才去拿那只瓷瓶,扁圆的瓷瓶,右下角刻着一个字:立。
此时此刻那个字格外的明显,像是烫入了雷叔的心里,他的手忍不住有些颤抖,想要将这瓷瓶放入怀中。
雷叔好不容易才克制着自己将瓷瓶与那些遗骨放在一起。
瓷瓶放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被他拿起来就不一样了,他要时刻提醒自己小心谨慎。
“雷叔。”
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
雷叔转头看过去,只见徐清欢站在不远处。
雷叔站起身立即快步走到徐清欢身边。
徐清欢道:“我们先回去吧,刑部、大理寺的人都到了,朝廷有足够人手查验这庄子。”
雷叔点点头,恢复平日里的沉稳和冷静,他不能出差错,否则会连累大小姐,想到这里雷叔不禁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大小姐。
徐清欢从庄子上出来,刚要踏上马车,立即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他现在正是刑部尚书身边的红人,遇见这样重要的案子自然要到场,不过看火候,他应该很快就能去北方了。
算一算这比前世要晚了些,过程毕竟不同了,但是他也算达到了想要的结果,说到底他还是很聪明的。
李煦刚到庄子上,就发现了人群中的徐清欢,只不过这次他没有上前去,既然不是同路人,自然不能一直放在心上,那晚一醉之后,他察觉自己被徐大小姐影响的太深,人一旦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绪,就容易做错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李煦身边的周玥上前道:“徐大小姐。”
徐青安耳朵一动立即看过去,眼睛立即盯在了周玥身上,见到这个人他身上就有些发紧,忍不住想要活动一下筋骨。
这个周玥还是名将之后,却好像愈发不中用了,表面上看还算结实,其实外强中干,身上全都是肥肉,必然是吃的太多,练的却太少,看似有力气,却不能持久,在他手底下定然走不了十招,周家将来落在他肩上,真是可怜。
他平日里最看不上这样的人。
徐青安走过去沉声道:“你做什么?”
周玥顺着声音望过去,不由地有些吃惊,这还是从前那个泡在花楼,不惹祸就难受的安义侯世子爷吗?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些,不过比从前有了气势似的,难不成是凤翔的案子受了挫?
眼见徐青安到了眼前,周玥才回过神道:“我才从北边回京,想要去府上拜见侯爷。”
安义侯府和周家之前走动的虽然不错,但是如果妹妹见到这个周玥心中不快,这个周玥就别想在登门。
徐青安刚要拒绝,却听徐清欢道:“父亲下衙就在家中。”
周玥立即道:“多谢徐大小姐。”
徐青安冷哼一声,妹妹实在太大度了。
周家和徐家沾亲,周玥从北边过来应该是有事想要跟父亲说,这些话还是听听的好,说不定与父亲麾下的那些将领有关。
前世周玥为李煦办事,不是缺兵就是少粮,她每次见了周玥都忍不住要皱起眉头,李煦虽然没有将这些要求带回内宅,但是她既然知晓了却不能不操心,经常一晚上睡不着觉,脑子里想的都是该如何挪动银钱。
第二天她就带着董先生四处去筹借米粮,有时候要带着管事筹算一整晚,每次补上周玥的缺口之后她都会长长舒一口气。
刚刚回来时,她见到周玥的心情真是很复杂,通过周玥她总会想到前尘往事,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些情绪,她不想再与前世种种有任何的牵连,自然而然就要疏离他。
现在不同了,面对周玥她心中平静而坦然,更愿意听听周玥到底带来些什么消息。
周玥不禁心中有几分欣喜,徐大小姐对他的态度好像与凤翔时不同了,少了些冷淡似的,他正犹豫要不要再上前多说几句,却听到一阵马蹄声响,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那翻身下马的高大身影。
那是宋成暄。
周玥虽然只与宋成暄见过几面,不过宋成暄却让人很难忘记,他浑身上下的杀气,目光冷淡,眼眸幽深,让人看不出心中的思量。
随着宋成暄走近,周玥不由自主生出几分焦灼的情绪,不禁将手按在佩剑之上。
宋成暄没有看他们,只是径直走向徐大小姐的马车。
周玥这才松了口气,宋家和徐家结亲了,徐大小姐就要嫁给宋成暄,所以宋成暄是来迎徐大小姐的?
徐清欢看到宋成暄来到这里,不禁也要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