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离县城很近,但是并不在县城中。
众人先是拖着尸体往县城中走了一遭,按惯例画完签,然后拖着尸体走出县城,往义庄送去。其间别说县令老爷了,衙门里的主簿、典史等大吏,一个都没有见着。
余休一路跟随,没有半路离开。当终于走到义庄时,他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已经是下午,而这一趟下来,众人半粒米也没有吃过。
不过捕快们自是不会和他们一起受罪,留下的人只有余休、七叔、以及十几个死里逃生的家伙。
“壮士,这番多亏有您!”被余休救下的七人不停朝他作揖。其中旅店掌柜还说:“恩人下次光临小店,小店分文不收!”
余休听见此话,腹中狐疑,难不成此人的店还能开下去?
散的散,走的走,义庄前一时只剩下余休一个人。至于七叔,他已经走进义庄,正在安置那些尸首。
余休一边望着黑瓦白墙的义庄,一边思索着刚从他人口中得到的消息。
此县名为北郭县,乃是天下十三州——南疆交州,苍郡旗下的一个小县,户口将将过万。而余休的老家在江州,距离此地也不过就四五个县的距离,可见此县多半处位于江州和交州的交界处。
义庄中的七叔,正是北郭县义庄的看守人,负责收敛或处理全县的尸首,乡间又叫作“背尸人”。
“难怪能识得尸气。”余休心中暗道。背尸人在旁人眼中不详,但是在余休看来却不凡。
此世不比前世,存在着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之物,世间能收尸、敢收尸的,多半是非常之人。而且术业有专攻,余休想要解决体内的尸气,找的就是这种人。
余休心中轻叹:“若是能有完整的仙学师承就好了。”道家手段玄妙,且善于祛病养生调理,区区一个尸气又何足话下?
如果能有完整的师承,余休只需要按师傅的教授,一一施展,便能驱除体内的异物。
一想起这个,余休顿时摇头,他体内的尸气,恰巧就是被他的便宜师傅种下,如果再贪心,怕是性命不保……
而且当今之世,仙学虽然不衰,但是也不盛,不仅香火为佛家所夺,势力也一直被朝廷打压,也就最近十数年,世道日渐纷乱,连无眉道士这种货色都敢跑出来活动。
他能成功入道,已经是幸运的。
余休站在旷野中,秋风从他的身边吹过,青衫微摆,有种萧瑟少年之感。他暂时放下心中所想,迈步往义庄中走去。
刚才思索一番,余休决定暂留义庄,一边寻找解决尸气的法子,一边藏在此地修行。至于能否留在此地,再说……
义庄正堂是一间大屋子,除了棺材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东西。余休撞进来,正好发现七叔在检查棺材中的尸体。
他的动静没有影响到七叔,对方压根没有看他,好似当他不存在。余休见状,直接厚着脸皮走进去,跟在对方身后转。
义庄中足有三十几口棺材,一一摆列整齐,黑压压的,颇为渗人。其中二十几口棺材贴上了黄色的纸张,里面似乎躺有尸体。
七叔手持墨斗线,正在给几口尚未贴符的棺材弹墨痕。
余休瞥了一眼墨斗,并不在意。世间传闻道士能以墨斗线降服僵尸和妖魔,其实靠的都是墨汁中的药材,一如用雄黄酒画圈就能挡住蛇虫。
他在意的,是棺材上面贴的黄色符纸。
下三品境界的道士,念头尚不能驱物,想要施展威力,只能依靠符箓、丹药、蛊虫、特殊法器等外物。
其中符箓一物,便是道士常常选择的东西。无眉道士反制死人脸剑客时,也是使用的符箓。
不过余休看见满堂二十几口棺材都贴着符纸,并且一口棺材就贴好几张,他略微咋舌:“若是这些都是真正的符纸……”不过他立刻就摇头。
真正的符箓都具有异力,或是祛病,或是灭鬼,或是控尸、或是镇妖……不一而足,但往往都需要道士殚精竭力才能画出。
每一张不说珍贵,但也是难得。若是七叔有这般手段和财力,他又何必窝在这里看守尸体。即便有特殊的癖好,为何不去郡城州城?那里的尸体数量更多,种类更丰富。
等七叔弹好墨斗线,又贴好符纸,余休立即转出来,长长一揖,直接喊:“请七叔教我。”
七叔没有理他,头也不转的去拿香烛。余休亦步亦趋,保持着三步距离。
又等七叔点好香烛,余休再次长长作揖,口中喊:“请七叔救我。”
这时七叔有动静了,他拍拍手站起,口中嗤笑一声:“我一个乡下老头,拿什么救你?你若是想多活些时日,打熬好身子便是。”
话说完,门不关,也不在意余休还待在堂中,径直走进义庄侧面的小单间,躺着安息起来。不到十来个呼吸,便是鼾声大作。
见对方这幅作态,无论对方真睡了还是假睡了,余休都不好再打扰。
余休想着老汉口中的话,心想:“打熬好身子,便能多活一些时日……也就是说,尸气此物和病气相似,身强体壮便能抵抗。”
不过七叔口中说的只是能多活些时日,而不是能恢复,还是不能彻底解决。但余休不气馁,反而心中略微振奋。
余休望了望义庄外稀薄的太阳,心中道:“今日先在此地住上一夜,熬一熬那老汉。”他早已经打听过七叔此人。
这人是个不知岁数的鳏夫,性格古怪而倨傲,但又热心肠,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