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师大人因连续数日操劳过度,胃痛旧疾又复发了,再加上寿诞前几日饮酒无制,肝经也受了些损害,所以此次胃疾连带多病齐发,来的又急又凶又险,府里上上下下竟比寿诞那几日更忙乱。
林姨娘原本一肚子的话想跟女儿说说,却因着师大人的病,暂且搁到了一边。
师大人是寿诞次日在惜珍阁里发的病,少不得在林姨娘这里调养。连带婉莹也忙了起来,但终究最忙的仍是林姨娘。整天白日里在内室端茶递水侍药,夜里眠在暖阁外间上夜听喝。
几日下来林姨娘竟瘦了一圈。婉莹看着心疼不已,连连为自己寿诞那日的唐突羞愧。若不是芸娘那席话,婉莹还一直执迷不悟。原来,这世间万物不是如同自己想象那般轻巧,更不是对错二字可以说的清楚。婉莹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一些。
看着母亲没日没夜地为爹爹操劳,婉莹心里更加怜惜自己的娘亲,连病榻上的师大人亦是看在眼里,怜在心里。
然而就算林姨娘想躲开是非,可是深处是非之中,焉是一个‘躲’字可以抹杀的。
这一日,师大人身子略觉的好了一些,太太神色悲伤的过来,拉着师大人的手不停垂泪,悲绝地说:“老爷,燕宁情愿折寿10年,只求老爷身体平安。”
在场之人无不见者流泪,听着伤心。师大人也颇为动容,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正妻,虽然没有为自己生下一男半女,但是那青梅竹马的情谊,也算是藏在心底里的回忆。眼看着当年二八年华的少女,转眼已是眼前头发斑驳的妇人,师大人也心里连连感慨,韶光似水,半点不留情。
送走太太,高姨娘见缝插针地进了师大人养病的暖阁。一进暖阁,目光不停地在各处的摆设上上下打量。确认无误后,这才凑到师大人的床边,溜着一个圆凳坐下来。
师大人眼皮也不曾抬一下,高姨娘也不觉得尴尬,自己把圆凳往前一拉,贴着是大人说:“老爷,你这一病,奴家心里不知道多难受。”说完,也是噗嗒嗒地直掉眼泪。
师大人六房妻妾中,最不喜的就是高姨娘,但高姨娘也是除了太太以外,陪伴自己最久的妾室之一,总还是有些情分,况且婉芸和婉芬已经长大。总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许多事情也不愿意多与之计较。
高姨娘见师大人有些动容之色,愈加殷勤,伸手夺过林姨娘手中的汤碗,贴着师大人坐下,舀了一勺汤药,放在自己嘴边,然后蹙蹙眉头,回头对着林姨娘说:“竟然这么凉就端过来了,老爷此番胃疾最忌生冷的东西,还不换一碗温温的。”
林姨娘端过来之前,自己已经尝试过,最是温热适口,然而高姨娘这样子当着老爷面发难,自己也不好辩解,直接过汤药,找了一个素铜瓷胎手提的小壶,将汤药倒进提壶中,放在素日里煮茶的小炉上。
高姨娘‘嗞嗞’的瞥了两下嘴,直冲冲地抢到林姨娘面前,一把夺过提壶说:“林姨娘,你就是这么伺候老爷的?这铜器煎药是哪家的学问?你得空也指点我一下。”说完对门外候着的高大娘说:“去把我常煎药的砂锅取过来。”
师大人刚才不与计较的心思早就被这一通的喧嚣给搅和没了。没好气地对高姨娘说:“那壶是去年福建将军送过来的,里面塑着瓷胎,煮茶煮药最是相宜。”
高姨娘一听口气,就知道老爷有些袒护林姨娘,心里十分不自在。面上也不敢与林姨娘争风吃醋,只是嘴上好没意思地说:“老爷有了好东西,总是惦记着惜珍阁,什么时候这样的好物件儿也给惠兰一件,惠兰死也情愿。”
师大人已经微微蹙眉,只是高姨娘丝毫没有觉察到。高姨娘看着林姨娘端药过来,一身纱布简服将身材修饰得愈加婀娜,尤其是脸上柔情似水一样的双眸,那么含情脉脉地看着师大人,心里早就打翻了五味瓶。心想:“青天白日,当着我竟然还这么妖挑,夜里无人之日定是下作非常。”
转眼再看师大人,早就被这一汪含情脉脉的情谊融化了心肠。林姨娘毕恭毕敬地把递给高姨娘,高姨娘趾高气昂地接过,也故作小女儿态般莲步珊珊地走到师大人身边,将药碗递给师大人,带着嫉妒和竟奚落说:“老爷的病,病的巧,恰恰是在惜珍阁,难为林姨娘此番竟是可以和老爷日夜相处在一起,这福气岂是旁人轻易能有的。”
师大人登时刚刚接过高姨娘递过来的药汤茶杯盏子,一听这样的混账糊涂话,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端着药盏子反手将温热的汤药,全部泼在高姨娘身上。
“滚,滚,只怕不见你,老子也多活几日。你是安心咒我早死,故才这这里作妖?好不快滚,等着作死呢!”说完之后,竟有些气息不支,竟要昏厥。
高姨娘不明就里,怎么好端端的,老爷忽然动了这样的雷霆之怒,兼之听见师大人让其滚出去,当着几位下人的面,也觉得羞愤难掩,眼角挂着泪,帕子捂着嘴,准备离开惜珍阁,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师大人在床上喝到:“早早去告诉你娘家那两父子,趁早了断了他们断子绝孙的买卖,等我哪天腾出空一并跟他们算总账。”
高姨娘一听师大人拉扯出自己娘家兄长,心里的羞愤又多了许多惊恐。拿着帕子捂着脸,三步并做两步回了东宝楼,坐在自己的寝室,心里依旧七上八下,毕竟自己兄长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没有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