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委婉的打听到了当年负了母亲又将她尊严踏在脚底的男人的名字,这数十年的时光中,当年一贫如洗的书生娶了宰辅的女儿,还有了两个孩子。他的官又升了一级,现任尚书一职,正如他希冀的那样平步青云,功成名就。
因他惧怕母亲会说出当年的事情,因此才在当初认出她的时候对她诛心,她若是死了便天下太平,即便不死,她也困在极乐岛上插翅难飞,他等待着那个女子被现实腐朽摧毁,仿佛这样就可以埋葬他许多年前的那个无知而又愚昧的过往。
而这个过往却忽然的出现,这比任何事物都足以让他寝食难安,胆战心惊。
她将母亲一直珍藏在匣中的玉佩托人交付给了他,她笃定那人见了此玉佩,无论如何都会按耐不住。他是杳川的生父,而这个人并不知道他当初年少爱的痴狂最后被他毁了希望的女子所诞下的孩子,她恨自己的生父居然那么的懦弱和残忍,而她却与生俱来继承下来了他的这一份对待母亲的残酷,他杀死了母亲的希望,而母亲因杳川而死,他们都是刽子手,手里沉甸甸的承载着一份要去偿还的罪孽。
她知道自己是要堕入地狱的,但即便是如此,她也要拽上这个人,他们两个都是亏欠了她的人,是她血浓于水最亲近信任的人。
她存在于世的不二意义,便就是要实现母亲的心愿。那里有母亲所说的未来,所苦苦坚守的东西。
一旁为她梳妆的侍女打开了檀木盒子,取出一只红珊瑚耳坠,但是另一只却遍寻不到,这对价值千金的耳坠是岛主特意给她送来让她今日带上惊艳诸人的,他依旧是要用最美艳的珠宝把他珍藏的花朵给映衬到最极致完美,这样才能将她的价值抬得更高。
马上到了即将登台出场的时刻,小婢女们急的直哭,不放心她一同前来的澄碧姨也急的焦头烂额,杳川却平静的贴了花钿,描了斜红,点口脂时似是想到了什么,轻描淡写道:“澄碧姨,我好像记得日前试带时,似是落在了我的含香阁,小玉,小桃,你们现在随着姨姨去找一番吧。”
“可是……”那一旁的侍女还有些犹豫,而一旁率先开场的舞女们已经退下来了大半,她的红莲映月是作为压轴,而往返含香阁与极乐宫还需一时半刻,想来还会有时间,澄碧姨当即决断,几个人便急匆匆的去了。
澄碧姨出门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了杳川轻声的说了声谢谢。她愣了一瞬,转身看了一眼杳川,她正在擦去多余的口脂,面上波澜不惊。嫣红的颜色衬得那孩子的脸荣光四映,仪态万方。她的神色稳重的更像是她的母亲了。她恍然有一种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孩子的错觉,而她也不过是恍惚了一瞬,便再次匆匆离去了。
那位拢着双袖药香的男子,她在心底呼唤恳求郎中的帮助,他自她的梦境走出,缓缓的浮现在半空,这样的神姿似乎可以能够更贴合他的身份,但是他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郎中,因他身上并无生气,面容虽然精致,但更像是被人一笔一画给细细描绘出来,连眼眉须毛都根根分明,她半分也未曾惊讶,她知晓他绝不是人类,但是她觉得他无论是什么也好,妖物也罢,只要能够实现她的心愿,她便能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凰陌见到那身着赤炎华服的杳川,一步步踏上那高台之上,她噙着浅淡的笑意,没有半分的踟躇。她眼底的蕴着的静水凝澹,让凰陌忘记了她也不过是个将笄之年女孩子,她正是韶颜稚齿的锦绣年华,却永远的停驻在了这一刻。
凰陌心中无能为力且不忍。
而最终的末期,确实凰陌所见的记忆那一般,那女孩子在花魁大赛当中坠了云海幻影当中,她的生父真的出现在了极乐宫,因为这一日是数年来最为重要的场合,因此也请来了无数的达官贵人,连往日极少出现的岛主也出现在了高台楼阙之上,钿车如水,裙屐如云,人头攒动。
她如愿的将自己化作了一团火焰,赤裸的脚踝踏在由暖玉铺就的舞台中央,那玉带绮罗,镶嵌着珠光宝玉,软纨蚕冰簟,花团锦簇,玉盛接露,她自火焰中旋转,她的每一步都生出怒放的红莲,金玉镶壁,明月缀帷,将所有构成母亲痛苦的因果全部付之一炬。
她听的到男男女女的嘶吼呻吟,似是从阴间索命而来的厉鬼修罗,她不畏惧死亡,所谓极乐岛不过是孕育螭魅罔两的人间地狱,她在登台之前,那些与她母亲和她一同在这被葬送青春自由的可怜人们已然下台,她作为压轴,是这些男子一直被视为掌中玩物的她,偏要在此时此刻像是母亲希望的那样展开翅膀,走上她真正踏上的道路。
郎中展开手掌,掌心落入了她的一滴泪。
感激,喜悦的情感随之流入他的胸膛,还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愫,仿佛在尽力传达着主人最后想要倾诉的情感。
郎中合起手掌,深渊般的眼眸缓缓睁开。
“该是启程的时刻了。”
樱花散落在风中,草药清雅的气息随着风如同白莲般绽开,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在他所历经的所有红尘是非间。烈火席卷,郎中站在了她的面前朝她伸出手来,她的代价便是成为了郎中所需要的容器,他将手掌摊开,手掌心上跳跃着一团白色的火焰,像心脏一样生气勃发,跃动有力。
郎中似是极为珍视这团火焰,他素来淡漠的脸此刻却带着谨慎与小心,生怕这团白色火焰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