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目瞪口呆,他是第一次清晰明了的认清师妹她身上的遭遇,以及她痛苦的根源在何处,长久以来她就这样默默忍受着心身的折磨,直到最终被解脱出来。
他百感交集,低声唤道:“师妹。”
她对于清越的声音很是敏感,这一声的熟悉的呼唤亦是让她动容。她忽的抚上他的脸,将唇压了上来。
清越登时僵直住了。
许是太突然他来不及反应,有许是眼前的这个人,他素来应以为傲的敏捷反应能力居然当了机,他愕然,恍然,他可以看得到水晶宫殿上面摇曳的光辉,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眼底被水汽氤氲的眼瞳,朦胧间腾然生动着华彩。
忽的,嘴唇上一痛,他嘶了一声,转而感觉到了清念她露出来了獠牙,她尖利的牙齿抵在了他的唇上,血液涌了出来,她贪婪本能的允吸了起来。
清越方才还不知她的吻是为何,没想到这个时候忽然到了她要进食的时候。
对食物的渴望是饿着肚子的人都知道的,她似是渴极了,她的确也有了很长时间不曾吸食他的血液。在现在神志模糊之际,本能突破了她往日的压制。她按住清越的手比方才的力气用的更大,清越也不敢用力,以往的喂食经验告知他清念是喂不饱是决计不会起来的,但是这个暧昧的姿势还是让人着实难受。
幸好那些鲛人也一样喝的七荤八素的,一时没有人发现他们现在难堪的处境。
她终于是心满意足了,缓慢的起身。
“这下……你就说不出话来了吧?”她起身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的神色,舔了一下嘴角的血渍,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清越不知道该如何要去面对一个现在耍酒疯的师妹,她的饱满的唇的触感还残留着,但是却和人应有的温度全然不一样,她的唇是冰冷的,带着丝丝的血腥气息。
她的这毫无温暖的吻,让他心中钝痛,他犹自记得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鲜活的人,当初因为被魇魔控制了心神,为了存活下去,她只能吸食其他人的血液,但是她意识还是清楚的,她眼睁睁的感觉到自己将捕获的猎物撕裂,像是茹毛饮血的野兽一样将血吞吃进去。
“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这种样子……这不是我想要成为的模样啊……你一定会讨厌我吧……”
饱腹似是让她的神志回来了些许,她怔怔的望着他被咬噬的唇,忽的用手将脸颊捂住,她似是小兽般呜咽着,浑身颤抖。
清越又何尝不知道,她当初是个连花都不会攀折下来的孩子,亲身感受到自己一点点变成野兽的过程折磨的她几近崩溃,但是就是这样,她还是守护着脑海
中最后的一点清明,拼命的往蜀山靠拢,变成了妖物,她犹然记得自己的使命。
要守护住皇子,是当初鬼王女交付给她的任务。
对于清越来讲,清念始终都是他记忆当中的样子,在蜀山数年也好,她亦是做到了对于母妃的承诺,一直都陪伴着自己,他们在一起修行,在一处长大,无论是何时都形影不离,与之相伴了这么久,两个人已经熟悉到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熟知彼此的想法,即使是这样的他,也从未在她眼底看到过这般的悲色,似是委屈的孩子一样哭的声嘶力竭。
这么多年,她多少次想要重新踏入蜀山,但是都因无法抵御结界而被拒之门外。
两个人相处的久了,几乎是与生俱来鬼族血统一齐带着思念融入血骨,他们甚至将彼此已经化作了一个部分,一旦分离就像是生生被砍断了臂膀。因此在彻夜不眠四处寻觅找不到她的踪迹后,他回到了蜀山,为了将自己从这执念和旋涡之中抽离出来,他在蜀山闭门修行了近百年。
他们究竟哪里阴差阳错,才让他们走到了这种地步。
“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
清越终于将自己的身躯撑了起来,他望着捂着脸颊哭泣的惶然失措的清念,她把这些话都憋了很久,今日的酒让她将心底的郁结都吐露了出来,她的惶恐不安,她的故作逞强,清越将她的身躯环住,道:“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是。”
他摸着她的脸颊道:“我不会讨厌你,我怎么会去讨厌你。”
清念将脸颊埋进他的肩膀当中,紧紧的抱住他,他感觉一股热流晕进他的肩膀上,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周遭的鲛人都已经瘫了一地,方才的杯觥交错和鼎沸人声终于平息了下去,正是难得可贵的安静时刻,她歪着脑袋已经在他的臂膀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她睡着的时候才是让人觉得可以将那形容女子的“海棠醉日,梨花带雨”等词汇用于她的身上,以前醒的时候,也是终日不能安分守己的性子,蹦来跳去,一双眼眸笑的弯如新月,她让人头痛的性子已经完全是让人见之畏惧,自然是让人忽略掉了她的容貌。
因为方才及笄就发生了那档子事情,她就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再也没有变化过,他又觉得有些遗憾,若是等到她褪去了稚气,身姿欣长时,就会像是舒开花苞的海棠一样,亭亭玉立。
他觉得心中那久违被挖掉的那一块,像是奇迹般的被抚平,他始终都在自己的心上系着一只巨石,提醒着他有朝一日终会将他的师妹寻回,而现在她就在自己身畔。
他只能望着在大殿外面飘荡五光十色的水
母,游曳的身姿后拖曳着丝缕缠绕的澄碧冷蓝。这场面倒是让人觉得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