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不由得联想到天神们一本正经地坐在神龛里啃食香烛的场景,光是想就要醉了。
日暮时分时,山外云雾缭绕的结界上方忽然出现一面巨大的黑影,是魔龙庞大的身躯投射在天幕之上,它龙首虎目根须怒张,灼灼如烈火般的目光正从那一对赤红的眼珠中迸射而出,像是两道激光径直切割开了结界,如有实质般狠狠扎在每个人面上,嗜血而森冷。
山河君低声道:“看来魔龙耐心用尽,是要准备强行攻进来了!”
然而他话音将将落下,那龙首忽而从结界上空错开,没看清它是如何离开的,只见天幕划过一道黑光,随即,大片橘红色的晚霞从天而降,洋洋洒洒地染红了大半爿山峦。当最后一丝余晖完全隐没在西边,黑夜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着那些散布在湖海山川残余的光点,日落月升,斗转星移,一切仿佛回归平静。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响起一阵震耳发聩的碰撞声,紧接着是一声长啸,魔龙笼罩百丈方圆的庞大身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它粗长漆黑的脊梁背后则盘踞着一团又一团乌紫色的浓雾,里头盛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妖魔鬼怪,一瞬间,灵雾山就宛若那炼狱妖魔手中把玩的一颗玲珑玉球,待在里头的人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它下一秒就会跌落在地分崩离析。
“诸位不必紧张,灵雾山的结界无坚不摧,那些妖魔仅凭外力是不可能闯进来的!”
天狸族长老派遣几对数千人的卫兵小队分别前去结界分布在灵雾山脚下的四个阵点驻扎守卫。身穿银白色铠甲的年轻卫兵高大挺拔,手握缨枪长刀,牵着足有七八米高的鹿角仙兽自面前经过,白姬悄声对百里道:“他们能够将结界守住吗?”
百里凝了一眼不远处的高台,天神神迹所化的团团金光静静漂浮在那排小小的神龛之中,纹丝未动,似一无所知,又似一种静谧无声的放任自流。
他摇了摇头,刚欲讲话,便听到后方响起一阵骚乱。鹿吴山那头生两角的妖仙统领将大金环刀舞得虎虎生风,中气十足地冲那天狸族的长老中气喊道:“敌人都找上门来了还在家里缩着!你想当缩头乌龟俺们可丢不起这个脸!赶紧将结界敞开了放俺们出去与那魔龙战个痛快!”
天狸族长老将脸一沉,直接拒绝道:“结界一旦关闭,山中任何人都严禁外出。”
那鹿吴山的妖仙统领虎目一瞪,似铜铃那般大小,他怒道:“你凭地不讲理,俺们又不是你灵雾山上的人,凭什么不让俺们出去?!是不是想找架!?”
这时,阿荣那人近中年却依旧娇美犹如二八少女的姨母从仆从手中接过一枚洗涤得晶莹剔透的葡萄塞入红艳艳的樱唇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你急什么?这灵雾山的结界可是天下一顶一的坚固,由尊贵的天神大人们亲手加持,除非从里面瓦解,否则那大黑龙即便是撞破了脑袋也进不来。”
其余山的统领也皆是一副“你丫作甚吃饱了没事干出去找揍啊?”的表情,转过头去该干嘛干嘛,始终贯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动准则。
然白姬却饶有兴趣地关注着那位鹿吴山的统领,想要看看他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这名头生两角面貌黧黑,乍眼看去跟庄稼汉似的男人着急地挠了挠脑袋,面对天狸族的不作为以及众人的袖手旁观感到十分不理解:“俺这就不懂了,那大黑龙要是在外堵上个三四天也就罢了,要是堵上十天半个月呢?!难不成你们这辈子还赖在人灵雾山不成了?!更何况,你们就不害怕他趁俺们不在到俺们家来个突袭啥的?!再把俺们堵在灵雾山来个断粮断水一举歼灭,你们不担心,俺们可担心鹿吴山上上下下数万个兄弟的命!”
山河君听得费劲:“他哪里人啊,十句话里有九句我听不懂。”
虽然,这位鹿吴山老大满嘴乡音一口蹩脚的官话,说话更算不得文雅,然而有句话怎么说的?话糙理不糙,众人寻思片刻,面色隐隐松动,一个个也是叱咤风云见过不少风雨的老人了,怎么会连这么个粗浅的道理也不懂呢?不是不懂,恐怕是长期以来的安稳日子腐朽了他们骨子里头身为妖的嗜血本性,金戈置,铁衣解的他们便如同那饲养在金丝笼中的珍兽,有修剪得宜的指甲,丰软油亮的皮毛,过着云端上奢华的日子,却失去了战斗的本能。以至于,面对敌人的第一反应不是迎战,而是下意识地避其锋芒。
鹿青崖附和道:“蛊统领说得对,虽说这灵雾山的结界坚不可摧,但凡事皆有例外,决不可掉以轻心,我们既然身在此山中就不再是局外之人,此中但凡有异变牵一发便可动全身,一着不慎或许满盘皆输。”
各山头的统领思忖片刻,纷纷命手下人撤了吃喝,拆除了锦障,对那天狸族的长老说道:“老蛊这话说得有理,你且带我们去各处阵眼瞧上一瞧。话先别说那么满,若真出什么纰漏还能相互照应,左右我们也出不去这灵雾山,横竖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们也就别遮遮掩掩了!”那长老本来还在犹豫,听到后头深觉有理,于是痛快答应:“好,那就劳烦格外统领随老朽跑上一遭了。”
岂知话音刚落,灵雾山西面便响起一阵震耳发聩的巨大声响,恐怖的撞击声不绝于耳,霎时间,整座山头都陷入地动山摇天塌地摧的动荡之中,漆黑的长夜一时被黑霾所笼罩,连星子也隐藏不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