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又渺远。
但是,上面有一处破碎的空洞,很大。瑰丽的穹顶外是纯净的黑色,偶尔有奇异的弧形物体,从不同的角度掠过。
那是带着锯齿的轮状金属,仿佛卫星的星环。
地板是镜面,反射着星空的一切。
金属环在地面投射出的倒影并非中心对称,而是轴对称的。这是判断天顶是弧形的原因。
再者,是因为一种微妙的广角视野。夜幕的外端被拉扯的有些形变,细密的星星拖出微妙的尾迹。
并确定这里是否是一个球体,至少他们处于半球的位置。
所以这是个平面,正如古人们认知的那样,半球状的天空紧扣在平坦的大地上。
中央有一座螺旋状的台阶,最顶端是一台天文望远镜。
是了,这就是一处天文台。
也是一座巨型星象仪的核心。
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
最先恢复清醒的,应该是江硕。
因为啊,他是那样敏捷地从还未站起的崇霖身后冲上前来。
刀刃自星云的腰下,向右肩斜驰而过。
仅是不到一秒的延迟。没有布料裁剪的声音,也没有血液喷薄。
只有一阵仿佛玻璃破碎的声响。
星云的形象化作一滩残屑,一片一片地跌入干净的镜面地板。
那些残像没有飞溅,只是无声地被这层平面所吞没。就像花瓣无声地没入水中,丝毫的涟漪也没有泛起。
然后,她又出现在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就好像刚刚的那人,是这边的镜像一样。
“还给我。”
是群青的声音。
把她还给我。
是在场每一位听众熟悉的声音。
冷静,镇定,沉着。
与隐忍的愤怒。
“我为你们创造了一个美好的田园,你们却破坏它。”
回应她的,是星云更加冷静,镇定,沉着的腔调。
与潜在的控诉。
“别自大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创世神吗?”
江硕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句话所夹杂的感情很微妙,他自己也无法形容。
就仿佛你看到你的花绽放,继而凋零。
你看到你的烛火燃烧,继而熄灭。
你看到你的一切繁荣,继而腐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那是一种摧心剖肝的落差感。
卖火柴的小女孩最终在温暖的火光中,在美丽的幻想下,安详地走向沉睡,走向死亡。
遗憾的是,他们却在幻灭后清醒地睁开了眼。
继续面对着血淋淋的真实。
他看了看柯奈,柯奈以同样一种悲戚的目光回应他。
安城确乎是不在这里了。
世间的残忍向来不是不曾拥有,而是仁慈地给予后那无情的掠夺。
你得到了,又失去了。失去的比得到的还要多。
紧接着,一枚子弹击中了她。
又是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随之出现的,是另一个角度的那张冰冷的面庞。
“看样子,我们都被那个女人给耍了。”
陶佐词熟练地给枪上膛。不出所料的破碎声不绝于耳。
他知道这没什么用,只是单纯地宣泄那被戏弄的感情。
在接二连三的枪声与玻璃迸溅的摩擦声中,崇霖也终于明白,为何直到梦醒的前一刻,時雪明明那样清楚,却还在做着自欺欺人的抵抗。
那个世界的萼菀是大家熟知的萼菀。
那个世界的安城也没有离开江硕。
那个世界的南萱与长生还活着。
那个世界的柳夕璃仍是朋友。
然而,那种微不足道的反抗不过是无谓的挣扎,一切都是徒劳的。
假象终将化作泡影。
霜阙无声地观望着一切。
“我的……我的孩子在哪儿?月婉戈在哪儿?”
顾迁承的头发很乱,精致又繁复的衣物上尽是破烂的痕迹。她匍匐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了。这场美丽的梦做了太久,以至于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变得模糊。
她只是失魂落魄地追问着,追问着一个没有人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再度出现的星云仍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她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
“死了。”
只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字而已。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