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部下将一叠报告交给我时,我愣住了。
那是与枫华匹配的血型。
如果……早点捡到她拜托医生去做器官移植,枫华是一定能活下来的。
如果……是曾经的医生,那种人,也很乐意去做这种践踏良知的事。
如果……
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枫华已经离开了,医生也不再参与这种事了。
何况,我也很担心。
我担心,在人性的拷问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所爱之人。
那样的我,不就连与空心人最后的区别也没有了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毕竟历史是不容假设的。
而比起枫华,她是截然相反的一个姑娘。她自卑、懦弱、胆怯,有时又有些歇斯底里。
我隐约觉得她不应当是这样一个孩子,于是开始暗自调查她的事。
牵扯到的是,人口贩卖。
混迹黑道这么些年,这样的情况我姑且也算屡见不鲜。但就我个人的道德标准来衡量,我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事。在过去,我的老大也明文禁止设计这方面的生意,这才是我对他尊敬有加的原因。
但难免,要与相关的别家打交道,我也听过不少让他们当笑话一样讲出来的,凄惨的故事。
张口闭口间所调侃的,可是不止个位数的人生。而这样的人生还要伴随着疾病、贫穷、欺辱、不自由等种种非人的待遇。
那太黑暗了……还是忘掉比较好。
于之前的某个时节,我看到星云紫色的眸子,确认她曾试图自杀的事实。
起初她很警觉,但当我将墨镜翻上去,让瞳孔变成金色的时候,她如实说了。
恰巧出了内鬼。我设计了一个局,请她帮忙。
“我不是一个好的导演。”她这样说。
“没事哦,我相信你有这个潜质。别忘了,我看人很准。”
我交给嘲鸫的箱子里,是银河财团新研制的一种药物。如果不输入密码直接打开,会触发里面的机关,打碎注射器并使它瞬间蒸发。
过量吸入这种烟雾,会导致神经麻痹,轻则造成脑损伤,重则丧命。
潜伏的对家被处理掉了,而她也没有打开那个诱饵。
这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希望不再有人需要支付信任的代价。
我知道我那凝固的笑容下注视她的,一定是我熟悉的、无比悲戚的目光。
但她很快就会忘记她过去的一切了。
至于我,仍活在繁冗的记忆殿堂。
当然,我并非没有察觉她对我某种程度上的依恋和爱慕。
我曾经对她做出那般可怕的设想。单就这点而言,对于一个曾险些让我泯灭道德的人,我无法对她投入更多的感情。每多思考一秒钟,都是对良心的审判。
而且我的机械心,让我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了。
理由也好,借口也好,这都不重要。
我没想到的是,我很快就有机会还清了我欠医生的两个人情。
以我最不愿意的方式。
那天午夜,我在高速路上开着送酒的货车,精神有些恍惚。
深夜没什么车,只是在转弯的时候与一辆车发生了侧碰。它的速度太慢了,远低于高速路的最低限速,不知是否因为醉驾或疲劳驾驶。
我猛打方向盘,避免发生追尾。
身后传来剧烈的响声,但我渐行渐远,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将一切都处理妥善后,还有最后一件东西。
那支药的最初样本。
我将针尖刺入皮肤,缓缓地推进自己的静脉。
黑紫色的纹路在我的皮肤上扩散,蔓延到我的脸上。
呼吸变得困难。
心跳的速度很快,声音震耳欲聋。
如鼓点,如惊雷。
我就这样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第二次死亡的降临。
我度过了如此丰饶的一生。
这颗心也要坏掉了。
尽管,真正的我的心,是那般鲜活。
我就要梦见到你了。
尽管,你从未属于过我。
-ial「不朽」·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