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吧。
没有任何一道题是逃避可以解决的,生活可以。
因为生活不是问题。
生活是一种折磨。
“真的?”
不是姐姐的声音。
我回过头,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男孩站在病房里。
他站在窗户投进月光的一角,上半身淹没在黑暗中。
我不清楚他是如何进来,又是何时进来的。
我已经很累了,除了“永远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外,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了。
但我还是回答了他。或许是因为我太久都没有人能说说话了。
“没有办法。”
那是一种集沉重、艰难、困惑、悲哀于一体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勇气,似乎燃尽了我所剩无几的力量。
好痛苦。
我想,逆着光的我的面色,一定是无比难堪又绝望的。
“如果有呢。”
“不可能的。”
除非把她剩下的大脑,与我的另一半换掉。
只剩半个脑子的人可以活下去,我想,我也可以。
我甚至可以把今后的人生让给她。
但不可能。
换脑实验,以目前的科学水平,在任何国家都没有成功的案例。至少公开的实验中没有,所以,以这家医院的能力,想都不要想。
“就算是不可能的愿望,只要你想实现,就可以的。”
他好像知道我在思考什么似的——不过也不好说,或许都写在我的脸上了呢。
但……可以吗?
作为奢侈品所存在的奇迹,真的会降临在我的身上吗?
真不敢相信,我别是已经疯了吧?而且啊,眼前的这个小弟弟,是真实存在的吗?
骗人的吧。
“我很难相信你,怎么办?”我笑着说。
“你已经相信了。”他说。
“你说什么呐?”
“很难相信,即存在着相信的可能性。这与奇迹是等价的东西。即使以非常低的概率存在着,却还是客观并真正存在的事。”
奇迹,真的发生了。
这是也是天命吗?
我本是个无神论者的。但,这的确不是神。
是我的绝望,净化成了希望。尽管这是有代价的。
但我支付得起,这比起永远生活在悲剧的阴霾下,实在是轻的太多。
终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的手是自由的。
她是双腿是自由的。
她的大脑,也是自由的。
我们可以永远地离开医院,那个苍白冷漠的、死神垂怜的地方。
我们去学校报到。虽然迟了两个月,不过他们特意做了调整,甚至全校师生都为我们捐了钱。
大家真是好人呢。
这大千世界仍有许多有趣的事,我果然还是不想死。
能和姐姐一起生活在这样美丽的世界上,实在是太好了。
我带着她到码头,看日出日落,看斗转星移。
偶尔,我们会纵身而下,在冰凉的海水里畅游,感受水流掠过皮肤的每一寸地方。
我们的鳍是自由的。
我们的尾巴是自由的。
我们的一切都是自由的。
即使不开口,我们也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即使什么都不做,我们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们的心是一体的。
至于大学,那真是个有趣的地方。没有固定的教室,也没有让人烦恼的班主任,更没有堆积如山的无聊简单的作业。
虽然,那个姓解的导师的确很无聊啦,但他偶尔会带着几个研究生和我做一些有趣的课题。我这才明白,并不是知识很枯燥,只是长久以来我没有接触到真正的、学习知识的办法。
可以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又变成以前的样子,和姐姐一起,扮演着让全校师生都头痛的角色。我时常在茶余饭后听到大家在议论我们,这让我感到很开心。
我是活生生的,姐姐也是。
直到现在我也在庆幸着,那天我所厌恶的,并非是无助的我自身,而是导致我产生无助于绝望的外物。
因为连自己也厌恶的人,自然丧失了活下去的理由。
当一个人连自我本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都失去了的时候,他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但我不是,幸亏我真是个天才。
所以,我仍然活着。
我们,仍然活着。
-ki「天命」·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