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镕没再多问,可扶意意识到自己被看穿了,夫妻俩暗暗较着劲,先来慕府做客。
成亲后送谢媒礼时,扶意已经来过一回,与慕家的人并不陌生。
慕夫人很是喜欢扶意,不论在祝家还是在自己家,当着老太太和小两口的面,说了好几回她儿子没福气,她也想要扶意做儿媳妇。
今日慕夫人又念叨:“叫这小子上哪儿再找好的去,眼瞅着年纪越来越大,再过两年,我就死了这条心了。”
扶意笑道:“再过两年,伯母一定能抱上大孙子。”
慕夫人欢喜地说:“借你吉言,若是两年后,我当真抱上大孙子,不论你要什么,就是大宅子伯母也给你买。”
开疆在一旁摇头:“您昨儿不是还跟我爹哭穷来着?这口大气,都要给买大宅子?”
慕夫人嗔道:“我不哭穷,他又买些个破铜烂铁回来,成天鼓捣些上古兵器,皇帝又不指望他打仗去。”
开疆说:“其实您就是看死了我两年后也不会成亲,才随口给扶意许诺吧。”
慕夫人气道:“你倒是争气,让我把这话兑现了,你管我有没有银子,先管管你有没有媳妇。”
这样的母子拌嘴,在祝家只有西苑里平理和三婶婶之间才能看见,在慕府却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扶意每次来,都能感受到尚书府里的气息和家里不一样,几位嫂夫人也都是面相和善,与慕夫人婆媳之间有说有笑,且不说亲如母女,至少人家好相处。
然而今晚,并非慕夫人邀请他们来用饭,原是开疆听祝镕念叨,说扶意在家不能安生吃顿饭,心疼兄弟婚后日子不如意,于是央求母亲打个幌子,好把扶意叫出来。
这会儿两口子从正门进来,再从后门出去,开疆给了他们一辆小小的马车,说道:“逛去吧,别太晚了,也别撞见熟人,一会儿再从这里回来,你们家的下人在前头,我看着。”
扶意欢喜极了,连声向开疆道谢,祝镕也是很意外,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便带着妻子策马而去。
突然无拘无束地离开家,且只有彼此二人,祝镕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去处。
扶意倒是脑筋转得快:“我想去看看京城的花街。”
祝镕皱眉:“你一个女孩子家,去那地方做什么?”
扶意满心好奇:“在书里见过,在诗里念过,在别人嘴里也听说过,可我从没见识过,只远远地看一眼可好?”
祝镕摇头:“不成,你胡闹,要是叫奶奶知道,打断我们的腿。”
扶意不敢强求,闭了嘴不再纠缠,缩回了帘子后。
祝镕见这样,反而心软,无奈地说:“就远远看一眼,你啊,就爱挑闯祸的事来做。”
扶意笑了,没敢嘚瑟分明是祝镕宠她,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里,绕过清净的街道,跑了好半天,才来到了不用靠近,就能闻见脂粉气的街巷。
这个时辰,别处街上的店铺陆续打烊,行人也渐渐稀少,唯独这一条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男人们穿梭其中,楼上楼下的女子倚栏卖笑,纸醉金迷的荒诞世界。
“这是朝廷允许的吗?”扶意问。
“他们明面上只是酒楼客栈,且看朝廷查不查。”祝镕道,“但我们家不允许子弟踏足这些地方,旁系的渐渐有些管不着了,可若一旦发现,会革出家谱,往后也别指望从老祖宗的根基里分银两过活。至于本家嫡系,更是不敢犯大忌,管得极严。”
扶意叹了一声:“镕哥哥,我们走吧,别叫人看见你。”
祝镕调转方向,赶车前行,找到他熟悉的酒楼,与掌柜的言语一声后,另开了门迎扶意进来,径直上了楼上雅间。
等待小二传菜的功夫,扶意趴在窗前看路上的行人,看着街边店铺关门打烊,也见到几辆华丽气派的官家马车,往他们方才来的地方去。
“菜齐了,来吃饭。”祝镕道,“你尝尝这家店的手艺。”
扶意坐回来,见满桌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可她下意识地想到家里的规矩,问道:“为什么家里有规矩,除非去别府做客,不能吃外面的东西?”
祝镕摇头:“我也不知道,兴许是祖上传下来的,那时候老祖宗跻身贵族,可能随便照着谁家抄来的规矩,至于后来子子孙孙如何遵守,三百年过去,必定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将来,你把你觉得不合适的,全改了就好。”
扶意问:“可以改?”
祝镕笑道:“当然可以改,不过眼下不行,我们还没当家。”
扶意拿起筷子说:“婚后在祠堂学规矩时,把我惊得,我以为祝家的老祖宗们,脑筋都不太好使。”
祝镕正喝汤,险些呛着了,扶意赶紧给他顺气拍背,在丈夫嗔怪的目光里笑成了花。
自由自在的一顿饭,夫妻俩吃得心满意足,这个时辰街上几乎不见人,祝镕将马车寄存在店里,带着扶意散步回慕家。
再次远远地经过花街,祝镕见妻子满眼惆怅,便问道:“你是可怜那些女子?”
扶意点头,但又摇头:“我想她们,并不稀罕我的可怜。”
祝镕带着她离去,彼此皆是沉默,走了很久之后,他才说:“若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远比同情可怜更有意义,是不是?”
扶意终于有了笑容:“要改的,不仅仅是咱们家的规矩,还是这普天之下的规矩。”
祝镕郑重地说:“我将竭尽所能,我不会一辈子只给皇帝当侍卫。”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