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叶知又从袖中取出书信一封,递与章回,道:“这是我写与令尊的,你带去给他。书院里几把老骨头的意思都在里头,仰之一看便知。”
黄肃跌脚,道:“竟还写了这个,狡鬼、狡鬼!怀英莫急,我这便也写一封信,你带给仰之。做老师的,必不能误了学生大事!”说着起身,急忙忙往侧厢书房桌案而去。
程叶知向章回笑道:“你老师便是这个急惊风脾气,亏得你倒老成,凡事沉得住气,果然是仰之的一脉相承。”
章回道:“先生夸赞。然而与父亲相去太远,实在不敢比的。”
程叶知道:“说到仰之,今年应是……四十有四?”见章回点头称“是”,脸上形容却稍有异,随即明白,笑道:“是我记差了,今年当是合了暗九,原该要好生操办一场。你身为人子,正当回去为兄长分担,共贺亲长盛事。”
章回忙行礼:“定遵先生教导。”
程叶知颔首,又道:“还有老太太那边,记得替我们都磕个头。”见章回微诧,程叶知脸上露出怀念追忆神色,悠悠道:“你曾祖荣公,当年教诲,真发人深省;治学立意高妙,更叫人景仰拜服——可惜当时才华不到,虽听他说了数篇经义,到底未能入得他门。”向章回笑道,“偏是你那黄雁西高运,一跤跌进门墙,在你家养了大半月伤好,竟教他混了半个弟子身份回来。可恨、可羡!”
章回闻言道:“竟有这样事情?父亲只说老师与我家颇有渊源,这才肯收了我这弄乖丢脸的做个学生。”
程叶知笑道:“你便听仰之混说!若早知道是你,明阳书院哪个不想拢了来?只是你父亲也太小心,怕错了次序排辈,不好称呼,专门寻了黄家这七拐八弯的亲戚长辈做你老师,倒叫书院里同学多不知道你延陵章氏长房嫡孙的身份,只当你作黄雁西的远房侄甥。”
章回笑道:“若从大姑太太身上论,我是当称老师一声‘伯父’不错。”
程叶知摇头,喝一口茶。章回忙与他续上,转身又与黎敖续茶。程叶知将杯子擎在手里,看他片刻,突然笑说:“你这就往你大姑太太家去!正好你回常州的事也要禀告,顺道便把这些争论前前后后细致一说。我倒不信,老夫人会赞同他这隔房侄子的主意,倒拦着嫡亲侄孙会试下场。再者,你大伯父也必定是赞成你明春入闱的。”
章回笑笑应了。程叶知又嘱咐几句,这才令他出门。此刻黄肃书信尚未写就,见章回过来看,只道:“你先不管,稍后我自打发人送往常州仰之处。”目视章回身后跟来的程叶知两人,脸上竟是颇信不过的神色。程叶知见状失笑,章回则哑然,默默退出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