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伍垣家的跟着林黛玉、陈姨娘、伍嬷嬷到林如海跟前议事,得了使唤,才刚从那边院里下来,出来吩咐分派了人,正偷空来自家屋里吃茶。看见王嬷嬷来,慌忙丢开茶杯来迎,笑道:“老妹子从哪里来?我才得了一点子茶叶,恰你过来,正好一起尝个鲜口。”便叫小丫鬟重新烧水倒茶。
王嬷嬷谢了,一会儿茶上来,吃了一口,笑道:“可是老爷赏的茶?姑娘那里吃到过一次,像是这个味道。只是姑娘稀罕,实在不舍得吃。”
伍垣家的笑道:“哎哟哟,听这一句竟是诚心打秋风呢。既这样,你叫一声好姐姐,我给你包一半家去吃个管够!”
王嬷嬷忙道:“那我可就果然不客气啦,好姐姐!”
两人说笑一回,伍垣家的方问来意,是否黛玉处又有吩咐,道:“紫鹃病着,想必是十分贴身要紧的,才特意叫老妹子跑这一趟腿。”
王嬷嬷道:“虽不是姑娘吩咐,果然应着贴身要紧。其实便是紫鹃。那丫头病了,姑娘也让安心静养,结果就今朝昼饭前,院里来来去去六七拨人,大事小事非得要问她一个,有的没的只管说。她一个病人,硬生生熬了半天,光景倒比昨个儿还糟糕。姑娘昼上一见,当时就发了一次恼,又叫我照看拦挡。我想治标还要治本,因此来讨伍姐姐主意,看怎么做才好。”
伍垣家的忙道:“是我疏忽了,只这两日事情多,又是客中,竟没想到这一件。我这便告诉一声去。”说着叫小丫鬟过来,吩咐往议事的敞厅传话“以后姑娘那边的事体,不许谁都跑去那边院里问,都先汇总到我这边来。”又向王嬷嬷说:“我不周到,你只管告诉我。”
王嬷嬷笑道:“下面的人有伍姐姐这句就管够了。”
伍垣家的一呆,随即明白过来,脸色就不好看起来,气呼呼道:“怎么又是这个不省心的?早说过不该让她掺和——她既常说病弱,合该凡事不问院里歇着。偏偏陈姨娘软和,不肯僭越,总要拉她;但凡她领了差,便要生事,就平地起出三尺风浪来也不稀奇。”因问:“可是她打着同是先太太府里、一家子人的招牌,去紫鹃那丫头跟前说了什么?”
王嬷嬷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紫鹃也没多说,大概有一句过两年要归还本家、团圆骨肉的话。只不过这紫鹃虽说是先太太家里的人,然而姑娘既到那边府里就得她在身边服侍,这五六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最是可靠老实,忠心无二的。而今姑娘大了,定了人家,原该是上上下下都一起高兴的时候,这丫头先前还忙到累得病倒,不过半天工夫,却没征没兆地冒出许多没意思的想头,竟突然就在姑娘和本家之间两边为难起来。问了雪雁来的那几拨究竟是谁,实在没别的人可疑,独她拿一桩没要紧的事情遮掩,中途又打发走了雪雁。”
伍垣家的就点头,冷笑道:“我知道了。她是这几天掌了权、理了事,日子过得太松快,尝了甜头就不肯放松,于是又想打姑娘的主意呢。看着老爷只有这一点骨血,家里又没正头奶奶执掌,将来凡事都要指着姑娘着靠,盘算着先笼络了姑娘身边的人,再笼络住姑娘,好在老爷跟前替她使劲儿——但她果然是个好的,又何必远兜远转、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说着忍不住吃一口茶压气。不想吃着吃着,忽而便有另一件事情触上心头,忙转头问王嬷嬷:“然而说起来,这钱姨娘和紫鹃,毕竟都是那府里的家生女儿,两人一样的出身,又是一样的根脚地步。就怕会说的碰上了会听的,生出些别的意思来,倒又不可不防备了。”
王嬷嬷忙说:“这个倒不至于。紫鹃丫头可是个好的,算得上姑娘的一个忠仆。再一个,她年纪还小呢,想来不会想到别的事体头上去。”
伍垣家的摇头道:“十五六岁的人,不小了。且凡事架不住惦记。就算先前不开窍,有人要在她跟前上蹿下跳地招摇,她又不是什么木头蠢笨的睁眼瞎,哪里就看不到、想不到。何况高门大户里这又是极其寻常的事情,你也说那府里的爷们儿屋里没有一个是不放人的,日常见得多了,可不就当作顺理成章了么?”见王嬷嬷低了头不说话,知道她不肯往这上头想,伍垣家的叹气道:“老妹妹,不是我不信你看人,凡事往坏里想,只是咱们家太太去得早,姑娘在京城那府里养大,才刚回到家,我们实在不能不替她多留一个心眼子。”
王嬷嬷道:“伍姐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紫鹃丫头这里,我是决计可以打包票的,但有别的人替我更加留心,把那些腌臜的事体统统挡在姑娘眼不见处,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不欢喜?只是不想我这一来,倒给她在你眼里挂了名。”
伍垣家的笑道:“怎么?难道你怕我处事会不公道?若她真是个好的,能让我时时刻刻看着记着,才是福分呢。”正说间,有个小丫鬟进来,说道:“园门上申大爷传话过来,说有金陵荣国公府上的管事并管事媳妇持了小章相公的帖子,求见这边的伍大爷。伍大爷现在老爷跟前。申大爷问伍大娘怎么回话。”伍垣家的奇道:“这可是果真不能说人是非。金陵贾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