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和讥诮。
不过,全当没听出来。
这个问题,蝴蝶不想再多说什么,毕竟后面坐着个当事人,止鸢。他竖着耳朵,睁着眼睛听着,看着。他并不明白他们这简短的对话,里面那一层层隐藏的含义,关系到一个人那么多年的孤独,这么多年的思念,残酷而冰冷。
他看了看蝴蝶,又看了看潜水鸟,眼前这个叔叔太冷了,所以他有些害怕。不过想到妈妈说他是自己的爸爸,又有些奇怪,总而言之,这个小家伙也被弄糊涂了。
他看到汽车开向了一处他不认识的马路,就开始不安了,焦灼地闹腾起来:妈妈,我要下车,我们到底去哪里啊?妈妈,我要下车——
蝴蝶的思绪立刻回到了止鸢的身上,柔声安慰道:马上就到了,别哭,别哭,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这样就哭了?不要害怕,妈妈不是就在身边吗?没事的,别哭了。
止鸢眼泪汪汪看着蝴蝶,蝴蝶转过身子去擦他的鼻涕。潜水鸟伸手递过一个纸巾盒子给她,蝴蝶看了眼,抽了一张纸巾,擦去了止鸢的鼻涕,说:好了,很快就到了。
安顿好止鸢,蝴蝶重新坐好,然后说:我们到底去哪里?
潜水鸟说:你们应该都没吃晚饭吧。所以一起去吃个饭。
蝴蝶说:去哪里吃饭?
潜水鸟想也不想就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蝴蝶瘪了瘪嘴,心想:有什么不能直截了当的说?搞那么神秘。
然后又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蝴蝶刚才被他那一问,有点僵,此刻觉得没什么话题可扯,干脆就啥也不说了。
潜水鸟似乎在专心开车。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坐他的车,那年他对自己说:无极,我已经把驾照考出来了。蝴蝶当时的确也很开心,因为脑子里立刻开始勾勒一副两个人自己驾着车天南地北旅游的画面,就他们两个人。无论是去海边,还是到山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惜,这样的旅程他们一次都没有。她只记得他推着单车往来于她家和他家的情景。
人生最最心酸的莫过于回忆当初美好的回忆。一切只是回忆。
说到车,蝴蝶忽然发现他的车并不比庄有生的那辆车差,她一贯坐庄有生那辆尊贵的座驾,所以对于车的好坏还是有些分辨能力,一看就知这车价值不菲。
蝴蝶想:看来他日子过得也不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的应疏影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满世界找工作,住着租来的房子,总是喜欢带着含蓄笑意听她,合子还有明月三个女人无聊聊天的无聊少年了。
难道不是?自己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蝴蝶了,如今年过不惑,人生该看的都看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剩下的就只有安静的过好每一天。这叫什么?迟暮!
对了,自己已经是个迟暮的女人了。
对于很多事情都不会再惊,再诧了,所谓宠辱不惊,看来必须要一定年纪。走在马路上,不再会有人来马路求爱,也不再会有人来献殷勤。
她还记得有次在咖啡馆喝咖啡时,看见几个年轻男子对一名女孩蠢蠢欲动的样子。那女孩显然装聋作哑,那男孩因为得不到对方明确表示而猴急般的抓耳挠腮。
蝴蝶在一边看得很是淡定,这就是年轻男女之间玩的游戏。每个年轻人都会经历的爱情场景,一追一逐。其实,蝴蝶一眼就看出了,那女孩是装模作样,那男孩若是稍稍不理会一下她,她便不会这样假装清高了,反而会比那男孩更不安。
蝴蝶心里叹息:这女孩不就是当年自己的一个缩影?
其实,这世上本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女孩,每个女孩都一样。要说,是什么塑造出了与众不同的那个女孩,其实是她遇见的那个男孩,是他一手造就的。特别是她生命中遇到的第一个男孩至关重要,第一段爱情往往就是这个女孩的一个定型模子。
蝴蝶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成为如今的蝴蝶,那是因为范凡。无可厚非的说,他对她的一生至关重要。是他把自己给宠坏了,宠腻了。
但不得不说的是,自己不正也默默,不知不觉改变了潜水鸟的人生,他的爱情?
若是他真的至今未婚,那么自己难道不是一个罪人?
蝴蝶心情忽然沉重起来。她倒是希望听见潜水鸟对自己说:我太太人很好,我生活的也很好——之类的话。
她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都不敢转头去看潜水鸟,深怕自己一扭头,就触及他审视的目光,凛凛的,森森的,好像他的青春都陪葬在自己的手上。而自己在充当个无知的刽子手,一副无辜的表情。
某种罪恶感让蝴蝶很压抑。
潜水鸟忽然问:他几岁了?
止鸢?对了,问止鸢几岁了。
蝴蝶说:过了生日就七岁了。……今年要上小学了。
她后面又补充了一句。说完之后,她发觉潜水鸟沉默了,她便也被动沉默了。
潜水鸟沉吟了会儿,或许是在思索什么。
忽然又问:你为什么又搬回来了?
蝴蝶感觉思维有些跟不上,他话题转换得太快了,先前还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告诉他有孩子的事,一忽儿就转到了止鸢几岁了,眼下突然又问起了自己因何搬回来?
蝴蝶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他脑子到底在转些什么念头,也不知他准备把她们母子两个押送到哪里去吃饭。
蝴蝶大致说了庄有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