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妇婴医院出来,蝴蝶穿过陕西南路,又拐上了一条小马路,窄窄的,仅够一辆汽车通行。马路上少有汽车,因为天气转暖,行人渐多,络绎穿梭,享受这初春的旭阳。有些骑单车的像幽灵一样倏忽而过,云一片掠过马路。
蝴蝶忽然想到小时候看的都身怀绝技,或者水上飞,或者飞檐走壁,轻功了得。最喜欢的莫过金庸和古龙的,要说人物,也许古龙小说笔下类似“陆小凤和楚留香”这样的女人人见人爱的大侠曾也让蝴蝶一度痴迷。
也算看过些江南民居的蝴蝶知道,那种墙实在很矮。也许今日那些奥运神将,都可以做到,算不得什么稀奇。至于水上飞也许就更不稀奇了,看过冲浪的都知道,那是种最刺激和激进的人与自然之战。
这里周边都是旧时的弄堂,沿街是些二层楼高的房子,楼与楼之间忽然显出一个幽深的小巷,会带你进入一个极其复杂隐晦的天地世界。若非这些角角落落都在怨述着人间情愫和是非纷扰的砖墙壁瓦,以及那一间间数不清的暗厢陈阁,也许就没有王安忆笔下的《长恨歌》。
蝴蝶知道爸爸少年时就是居住在这样的天地间,按他自己的话说,那些生活给了他无尽的乐趣和回忆。完全没有生活体会过的她自然不懂爸爸对于这种颤巍巍,终日弥散着陈年怪味的老宅子的那种难舍情怀。
从她出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四角矩形的房子,一个个像是积木一样,矗立在那里,一排排,整齐而规整,看着就像是个建筑强迫症患者设计出来的。后来她发现,全中国都在延续这种建筑强迫症。
就是因为这种出奇的一致性,让很多走散的猫狗回不了家。也让尚在蒙昧的她也一度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个家,是外婆家,还是爸爸家?看着爸爸楼下的门牌,就会问:为何今天外婆不出来接我?
爸爸哑然失笑,说:小傻瓜,你已经到了爸爸家。
她看着大楼,一张稚嫩的小脸还是一脸狐疑,说:可是,怎么和外婆家一个样子?
不过经过仔细观察,她还是找出了相异处,外婆家的门口总是被一楼人家堆放了很多旧物,而爸爸家的楼梯口比较干净,门口还有些植物,远处还有片树林子,树林子里有条孤独的狗。她就高兴了起来,特别是看到那条狗儿,又是欢喜,又是害怕。
成年后,她却是喜欢用一种凌驾于生活的眼光来议论这些旧房子。爸爸有些不屑,蝴蝶却认为这是种艺术的审视。
每个地方的老房子,才是真正体现那个城市特点的标志性建筑,才让这个城市在历史中能够沉淀出她的文脉和味道。如果没有苏州园林,那也许就不成为什么江南水乡了。魔都若是就眼下这些强迫症的矩形方阵建筑,或者仅仅是偶尔一两座高大突兀的擎天大柱耸立在城市当中,那不能说明是魔都。纽约,东京,首尔,哪个地方没有这种建筑?没有这种建筑师自认为是杰作的建筑鬼魅?
而眼下的魔都,正狂热地追求着这异趣。美国炸了双子楼,魔都开始热衷这种大家伙。准备把这个城市地基狠狠地往海平面下方再压下几厘米。
若是把一个城市这些老民居全部拆除,换上千篇一律的房子,那会是怎样一种未来城市?
设计生活才是设计的艺术的本身。真正被历史认可的建筑,没有一栋是脱离生活本源的。但蝴蝶认为,魔都这些所谓的地标,却是,没有一栋和老百姓日常能挂上关联的。更多的只是作为商业的场所。或者纯粹地标。
这个有意义吗?
一个城市正在慢慢失去她的特色……
蝴蝶漫步走着,且不去想这些,一路走着感觉胸口油腻腻的难受,中午方芸的先生带回来一份酱鸭排骨饭,味道是不错,但是就是太过油腻,那菜下面油汪汪的一片。
她本来想推给她先生,但她先生面无表情地说,吃过了。
蝴蝶就不好再推辞。
方芸却在一边甩了句:“你别管他,你快趁热吃吧。”
她先生像个影子一样退到了一边,长久沉默在他的世界中。他的世界似乎与这喜气喧闹的病房,与方芸的孩子,并不相关。
一向清淡饮食的蝴蝶最后是硬着头皮把那两块肥腻到了家的鸭子咽了下去,因为当时方芸是含着笑容,看着她吃饭。也许,看蝴蝶吃饭,比她自己吃饭都来的高兴和满足。
而此刻,这油腻的酱鸭似乎还梗在那里,有些不上不下的难受。她想,再走走,消化一下。
不经意走走就到了淮海路,这是魔都几处繁华商业马路中的一条。蝴蝶之前尚在歌剧院那里的报社上班时,经常走这条马路,后来离开后倒是不常来了。这里有些小马路上的店其实很有特色,蝴蝶知道襄阳路那里附近有好几家卖唱片的,她光顾过不止一次,里面很多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们需要的古典乐。不过这些唱片都成为了抽屉里的古董。
另外一条马路上有好些精品店,里面的帽子鞋子衣服都别具风格,无论你是哪种风格和癖好,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款。小女人来到这里,会喜欢的不得了。不过眼下,淘宝盛行的时代,估计这些小店铺也面临着特别的考验。
今天蝴蝶对这些不感兴趣,她觉得自己需要喝一杯浓浓的咖啡或者茶,来缓解一下胃里的不舒适。
她信步走在淮海路上,任由眼睛散漫地四处乱逛。这春阳洒在身上,温暖的好似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