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寂寞了许久的竹屋终于现出一点生气,微微开启的窗内透出柔和的光亮,一声声清脆的落子声不时打破竹林中的安静。
南歌静静看着窗前两个女子淡然落子,棋盘上黑白交错,但彼此都没有多大的攻势,似乎只是为了解闷而随意落子。
“这是薛陌与夏炎当年的棋局……”南歌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叹息。
“……夏炎?”薛瞳跟随薛陌多年,却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挑了挑眉,手中拈着的白子在指间一转,没有落下。
“是当年神妃之乱时担任族长的火灵……”南歌轻轻摇头,犹豫了片刻,才解释,“他的母亲是人类,姓夏,神妃的姐姐。”
一颗黑子应声落地,寒林轻轻咬着唇,摄起兀自在地上跳动的黑子,声音微颤,“你的意思是,当年火灵劫走神妃……不对,当年那件事到底是怎样的?”
南歌走上前,屈指轻敲着光洁的几面,含笑看着她震惊的样子,“你们不是已经看过那份承瑶执笔的书卷了吗?”
寒林眨了眨眼,那份密卷是承瑶所书?可她分明记得那上面字迹有力,口气也不似承瑶,便摇了摇头,“里面并未提及过多关于神妃的故事。”
“呵,自是不会提及过多,但该提到的,总是不会少的。”南歌垂首看着棋枰上的局势,漠然一笑,“我听闻,与那位帝王合葬者,并非承瑶。”
“不错,神女的墓室是单独的,位于皇陵正中。”寒林点头,她离京时尚且年幼,还没有去过皇陵祭拜,后来又因为商靳曾起意将她囚禁在皇陵,翟川自然不会同意让她去那里。皇陵的布局,都是从典籍中看来的。
南歌对此并不想深究,只是淡淡道:“我听闻皇陵之中,除了神女墓俱是合葬墓穴。无一例外。”
“那么,与那位帝王合葬之人,是……神妃?”薛瞳已经无心落子,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饶有兴味地抬头看着南歌。从前在雪陌林,虽然离当年那些故事发生的地方那么近,薛陌和火灵却不约而同地选择永不提起那些往事。
“不错。”南歌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寒林,“众人皆知她为神妃,却极少有人记得她原本的名字,唤作夏流珠。”
“流珠……?!”寒林扶额,轻轻摇头,“流珠宫……是皇后的居所……”深深呼出一口气,敛起眸子不语,谁都知道神妃的故事。却又有几人能够原原本本地说清?在密卷中寥寥数十字背后,在火溪谷小小的一方碑下,埋葬的究竟是怎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薛瞳缓缓起身,倚着窗棂看外间的夜色,忽然低声询问,“这些事情,南歌是如何知晓的?”
“四年前,栾明与玄启正面交锋,吩咐温空冥携寒林前往雪陌林暂避,同时传信于我。让我前去雪陌林带走寒林……”南歌淡淡笑一声,若是事情在当时没有变动,岂不省却如今许多麻烦?
“不想寒林自作主张,强行破了薛陌设下的屏障离开。我赶到极北时,她早已离去多时,便去了火溪谷,与火灵聊上了几句。”南歌在几边坐下,对上寒林郁然的眸子,“你真不让人省心。”
寒林咬了咬唇。刚要开口,一阵嘈杂的人声忽然从远处传来,周围的雾气霎时浓郁起来,连屋中都弥散着不少白茫茫的雾气。
南歌微蹙了眉,“有人闯入雾霭林,这倒是头一次。”
“寒林,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薛瞳料到那些人多半是为寒林而来,不禁有些担忧,能够这么快就明了他们的行踪,究竟是何人所为?
“不是玄启。”南歌摇头,玄启始终承认寒林是玄铁林的弟子,虽然对她有所防备,但不会刻意给她添麻烦,否则又怎会愿意派遣平月以月神草救人?
穿过竹林,南歌忽然住了步子,看着远处一片幽幽的蓝光轻笑,“有意思,来的人竟是凤羲氏的后裔。”
挥手散去雾气,远处的林间立着数个白衣少女,每人手中托举着一团摇曳的灵火。
“是她们……!”薛瞳微微吃惊,她记得很清楚,她们便是当日在蜚蛮郡见到的那些少女。
远处的女子发觉了他们,缓步走近,为首一个向南歌施礼,“请问前辈,祈天宫少祭司大人是否在此?”
“你们在寻她?”南歌不答,细细打量着面前一众女子。
“在下风碧,与姐妹们都是蜚蛮郡人,如今新任郡守继任,凤郡守告知当日少祭司大人为我们留下了性命,因此我们寻来此地。”唤作“风碧”的女子微微颔首。
南歌尚未表示,薛瞳先笑了,“原来寒林当日提出的条件是这个,所以,你们如今要跟着她?”
风碧垂眸不语,她身后一个少女摇了摇头,“凤郡守嘱咐我们前往京城祈天宫,才到南林国附近,恰好遇上有军队从京城调出,一路上竟说太子殿下要迎娶旁人,还说太子妃如今不在京中,我们不信,这才循着神血的气息追来此处……”她看着幽深的林中扁了扁嘴,“那么,那个传闻是真的了?”
“陶磊真是活腻了。”薛瞳咬咬牙,既然归风他们之前没有提起此事,此事多半还要待翟川回京再议,却不想被陶磊这样传扬,到时如何收场?
南歌将所有的女子都打量了一遍,这才询问,“你们都不会对寒林不利?”
风碧肯定地看着他,“我们的命是少祭司给的,若是背叛于她,当受玄蛇噬身之苦。”她身后的那些少女也纷纷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