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姑娘,请您往这边走,大将军喜欢清静,吩咐过我们不能进入那里,望您恕罪。”一个侍女不好意思地讪笑着,伸手指向幽深的回廊。
旭华愣怔了片刻,敛眸看着回廊,“没事,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下去吧,不必挂怀。”
那侍女抬头打量着她的脸色,见确实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样子,这才千恩万谢地退下去了。
旭华抱着那隐隐透出檀香气味的包袱,慢慢转过回廊,到了中央的天井里,院中很安静,没有任何的声息,只有檐下不时掠过几只燕子,在空中荡开一阵清脆的鸣声,为这里增添了一些难得的生机。
“卢姑娘,请进来吧,我就在书房中。”西侧临窗的地方,传来不响的一句叹息,这声音听起来苍老了许多,在旭华的记忆里,几乎不能与曾经那个气势汹汹的陶磊联系起来。
她更紧地抱着手中的包袱,仿佛怀抱着一颗激动不已的心,不知怎么,她突然一阵心痛,似乎预见到陶雪安是再也回不来了,而她正是在代替她,最后再看一眼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旭华不禁悲叹一声,这才推门走进了书房。
屋内收拾得很整洁,门的一侧设着几枝时鲜的花卉,窗下一横古朴的桐木长几,一色雕花装饰都没有,其他两侧都是充栋的书籍,旭华没有心思去看究竟是什么书,便快步到了窗下。
陶磊就坐在窗下,穿着家常的青绸衣衫,一头花白的头发有些杂乱,定定看着窗纸,不知在想着什么。
“大将军……?”旭华有些不忍打扰他,但还是轻声唤了声。
陶磊迟缓地回过头,“卢姑娘,今日拜访,是雪儿有什么事情吗?”
旭华见他比从前苍老了许多。心中有些怜悯,语声稍作温和,“安妃有一些东西要给您。”说着小心地打开包袱,将里面的信封和册子取了出来。
陶磊接过信。抽出里面的薄纸,把手支在几上,防止因为双手颤抖而看不清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女一切皆好。惟深宫寂寞,深悔往昔。近年渐喜金经,其中空灵神思。令人忘忧,然一旦释手,终难遣万般思绪。薄暮十分,廊内风狂,檐铁铮然哀鸣,春夜杜鹃啼鸣,踯躅如梦,最是凄清,此二时则为凄绝。残生勿念,望双亲千万珍重。”
下面并无署名。只有一点被泪滴晕开又干涸了的水迹。
陶磊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着,沉重地叹息,“是我害了她……”
轻薄的信纸随着一阵窗口卷进的风,悠悠飘落在地上。
旭华俯身拾起信纸,只看了眼第一句话,不禁红了眼眶,凄然笑着,“呵,一切皆好……?”
陶磊定了定神,神色愈发悲凉下去。“当年祈天宫的桦祭司曾多次前来劝阻,奈何我那时只知道一心为雪儿实现她的夙愿,一句话也未听进去。”
“大将军……”旭华欲言又止,在她的心里。原是那样地痛恨陶磊,她恨他受着商朴的一纸举荐谋得高位,累次为难寒林,亦恨他将定要让女儿在翟川和寒林之间横插一脚,只是她似乎一直忘了,陶磊作为一个平常的。却谋得了这般高位的人,心里总会希望得到真正的认可——到最后,却还是归于枉然。
陶磊似是明白她那没说出口的话,迟迟作一声长叹,接着拿起册子翻看了起来。
旭华静静立在一边,看着陶磊低头眯起眼细细地看那册子。
册子上写着这样的内容:“春分后三日,一双燕子飞来,院中踯躅花开,莹润如黄玉……”
陶磊看着那文字,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旭华也不禁微微笑着,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悲哀。
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内便只有“沙沙”的纸页翻过的声音,使人从心底感到安闲舒缓。
不过,这样的安宁是不会持续多久的,随着剩下的书页越来越薄,陶磊的眉头也拧得越来越紧。
当看完最后一篇,他“啪”地合上册子,起身喟然叹息,“那丫头想是活不长了罢……?”
旭华惊愕地看着他,陶雪安私自离开晚芳宫,这正是处死她的一个极好的借口,再看刚才薛瞳那架势,只不知自己回去人还有气没有?但这册子分明是在之前就结笔的,或许陶雪安闯出晚芳宫,本就是决意求死的?
陶磊将册子交到旭华手中,沙哑着声儿,“卢姑娘,请你自己看吧……”
旭华伸手拿起册子,一股浓烈的檀香味直扑到脸上,使她有些气闷,觉得心中越发难受。
册子的最后,是一首短诗:“雪落深冬十二载,安得白首看青山?绝决意气无人解,笔下枯荣泪阑干。”
旭华看了也不禁痴了,只拿着册子怔怔地落下泪来。
“卢姑娘,求你回去看看小女吧……看在她这么孤苦无依……”陶磊已经慢慢离开了长几,向门外蹒跚地走去,“只求你能够在她死前守在她身边,好让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刻不要太过孤单了。”
旭华目送他龙钟地走出去,闭上眼默默流了好一会儿泪,这才慢慢收拾起册子。
晚芳宫中静悄悄的,一丝声息也没有。
厚重的檀香早已燃尽,满地四散的经幡彷如开在地上的一朵朵巨大莲花。
陶雪安颓然坐在地上,面前的那些散落的纸片她已看了一遍又一遍,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鲜血所书,灼得她满眼都痛。
那些被仁慈的术法遮盖住的过往被简明的文字述尽,那些可怕的回忆被硬生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