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醒来时,入目是看惯了的红纱帐子,上面金丝绣成的纹案在清晨的阳光中明明灭灭地闪了又闪,晃得她昏沉的脑袋越发有些昏沉。
她隐约记得自己像是做了个很悠长的梦,但梦里有些什么却一概记不清,只能觉得当时有一种十分柔和的气息,就像月光一般静谧温润,似乎还有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但于她来讲很是陌生。
“世子妃……世子妃,你真的醒了呀!”一个少女的面容从纱幔后闪现出来,一道亮亮的泪水从她惊喜的面颊上倏然滑落,她就这样连蹦带跳地伏在了榻边,哭得语无伦次,“世子妃……你真的醒了……”
“青黛……?”静女费了好久时间去看周围熟悉的一切,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必真的没有死成,沙哑的声音有些不悦,“为什么要救我呢?”
青黛愕然地抬起头来,泪水依然在顺着眼角汩汩留下,过了片刻,小声地嗫嚅着,“薛姑娘说您活得太累了,想要休息……若是,若是有人搅了您的心意,您可会原谅他?”
“不会。”静女没有一丝犹豫,她之前就说过了,贤名她担了,权势她尝了,这一生不识情滋味,或许也就是命,她现如今是活累了,只求死个痛快,不想有人连这都要来搅,更何况那还是她本就恨在了心上的人。
青黛攥着被缘的一双手紧了紧,又松开,咬一咬唇,又攥紧了,“世子妃……世子殿下说,您……您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睡了很久?”静女憔悴的脸肃然起来,一双带着些许生气的眸子直愣愣盯着伏在自己床榻边的少女。
“有……有十来日了……”青黛被她看得有些发憷,脖子不觉缩了一缩。
“很好,很好。”静女连说了两声儿,身子太过虚弱有些撑不住。狠狠地喘了口气,这才继续说下去,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不过这短短十日。你却为他做了说客?你去与他说,那个静女早已死了,过去料理重山事务,是我所愿,并不算得他有所亏欠。他若真要还什么,只需放我离开这王宫,让我去做个平凡女子终老便是,静女感激不尽。”
青黛听她说得好生凄凉萧索,一时又哭了,“世子妃,您不要这样想……殿下见您病得这样重,实在很是难过……他守了您好几日,若不是前日西北的战事又有变动,殿下今儿定还守着您呢……”
“……西北又有何变?”静女听闻战事。情绪稍稍平稳了一些,抬眸见帐幔那一边,自己往常查看文书的地方却是堆满了书册,想必青黛所说的确不差,李檀是一边批阅那些文书战报,一边彻夜守在这屋里的。
“我……我……”青黛迟疑了起来,低头喃喃,“婢子不知。”
“不知?”静女扶着还有些犯晕的额角,一手将她拉近些,“你当真不知。刚才却隐瞒什么?”
青黛死死咬着唇,李檀前日去得很是匆忙,连着两日都不能回城中,想必这战事的确紧得很。但就是百忙之中,他仍托人回来吩咐青黛万万不能向静女吐露战况,实是担忧静女知道那些后心绪受扰,病情再度恶化,她自然不能负了李檀的殷殷嘱托。
“罢了,去为我唤樾弟过来吧。许久没见着那孩子,不知出去了一趟,可磨砺得像样些了么?”静女貌似无意地抬了抬手,闭上眼去养神。
“世子妃……二、二公子也不在王宫中……”青黛嗫嚅。
静女脸上的神情僵了一僵,她虽然不知李檀究竟为人如何,但嫁来此处后也隐约听闻当年世子是何等爱护幼弟,如今连李樾都不在王宫中,战事大约真是十分紧迫了吧?
“……我倦了,你先下去吧。”静女沉沉地落回了枕上,大病初愈,她的确十分困倦,倒也不是刻意要支走青黛,另外,她也确实要好好想一想,这没死成的自己,今后的日子却要如何去过?
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一梦醒来,转过头却发觉李檀正倚着一边,灯光映出他一侧的脸,虽则静女只那日病危时瞥了他一眼,却也依稀记得他那日面色并没有如此苍白。
“你醒了?”李檀转过身,目光有些躲闪,他听闻静女醒过一次后,趁着战事还有转圜的时候,急匆匆地赶回了王宫中,见她还没醒,也正好在一边靠一靠,权作休息。
静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拒人千里的疏远——与打量着一个陌生人一摸一样的神情。
李檀也转过眸子看她那一张带着病容的脸,良久才低低叹息,“静女,对不起……”
“您就是为了来说这句话?”静女侧过头轻轻嗤笑,“这句话呢,先王在的时候,静女也听得惯了,何劳世子殿下再来说一遍?”
“……你那些话,青黛与我说了。”李檀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声音也渐渐低下去。
“那么,您的意思是……?”静女轻轻抿了唇。
“重山已被围困,我就是有心放你走,你也去不了哪里,不如还是留下吧……”
静女愣了一愣,转过身直直盯着他,虽是声音不大,却也能听出她怒意很盛,“既然战事如此紧急,你还抽得出空回来?!真是糊涂!”
“不过怕迟一步,或许来不及与你道个歉。”李檀苦笑了一下,拉起她的手覆在胸口,“静女,重山若真守不住,我们到底是要死在一处的,你那时是不是还要怨我?”
“我怎么想,与你何干?”静女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