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在天宁街不急不慢地走着,客店门外果然聚了颇多一群人,都看着公告议论纷纷,只不见人揭榜。女子远远一望,只见墙上贴着几份悬赏和通缉。
女子低下头正疑惑接引自己的人不知是谁,突然一抬头看见有一张十分特别的悬赏,是征求一位巫术师接替年迈的祈天宫祭司大人,要求此人拥有极盛的灵力并通晓各类巫术,接榜的条件是用灵力在手中引起幽蓝色的灵火,然后再进入祈天宫参加第二轮考核,通过者将被授予空悬已久的少祭司之职,并有望成为下一任大祭司。女子神情微微一变,立刻又不屑地挑了挑眉,右手托举,在人群之外悄悄引了一点幽蓝的灵火,微微勾起嘴角,但她想到自己身负要事,不便多招惹是非,便挥手灭去了火种,举步走入客栈。
“商寒林?商姑娘留步!”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女子讶然回头,旁边的人也都注意地望着女子,因为“商”这个姓氏在京城可不一般,唯有祈天宫的族人方才以商为氏。一个身着青白色彩绣兰花翠竹锦袍,戴着儒生巾的青年向寒林走去,围观之人有认出青年来的,急急拉了同伴就走。
寒林不禁微微退后,左手在袖中紧了一紧,淡淡问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阁下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青年礼貌地作揖,微笑道:“姑娘方才在手中引火,恰好被我看到。想必姑娘便是祭司大人要找的人——祭司大人多年前离京的……”
商寒林微微沉下脸来,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阁下不必管这事。我与祭司如今并无关系。今日身负要事,不能为此逗留,阁下请回吧。”
青年却不恼,仍是文雅地道:“商姑娘不知此事原委,皆因太子殿下自幼多病,需得用灵力医治。可祭司大人如今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
听到祭司年老,商寒林心中一动,但仍是装作满不关心的样子,道:“祭司年老,自然还有子子孙孙,何必外人插手?”
青年又道:“姑娘怎么算外人呢?十多年前,祭司大人的长公子携妻女离开京城,再没回来过;远嫁南林国的长女也在后来神秘失踪,至今音信全无。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位次子,天赋不佳,唯在石室史部供职而已。其他旁系都是灵力平平之辈,不能承担如此重托。”
商寒林默然低下头思索,良久问道:“你是老祭司派来的人?”
青年道:“不错。祭司大人身染重疾,怕也将不久于人世,希望尽早见到姑娘,因此派出许多人扮成纨绔子弟在街头寻找。不想今日我遇到了姑娘,还请快快去见祭司大人吧。”
寒林虽然仍有狐疑,但又觉青年所言非虚,便道:“请这位公子带路吧。”
寒林跟着青年向内城走去,靠近皇城的地方是“行”字商铺的聚集处,天宁街以东分布着车行,以西则是豢养牛马之处。不过那些最优良的战马,却是放养在北山上的禁军营旁的。
越是临近内城,天宁街上就越冷落,等到了内城北靖门的城楼下,四周已经没有行人,只有手执长戈仿佛石像一般的北靖门侍卫。他们动也不动地站在城楼下,看到青年走来,全都恭敬极了,连目光都不敢溜过来。镀金铜钉的朱红城门内走出了一个金绣黑色云锦劲服的男子,青年上前低声向男子说了几句话,转过身对寒林说:“商姑娘,这里进去就是皇城了,这位高峻总管会带你进去见大祭司大人,我先告辞了。”寒林点头默许,随着高峻走了进去。
夕阳正慢慢落向西边,给威严的楼阁镀上了一层金粉。内城中张灯结彩,一群宫女正拿着红缎装饰的食盒来来往往,似乎有什么热闹的宴会就要开始。
见到高峻带寒林走来,几个宫女停下脚步问道:“高总管,这位姑娘是谁呀?”
高峻道:“这是大祭司的长孙女商姑娘。”
为首一个宫女笑着打量寒林,道:“这模样是极好的呢,若是换上凤冠霞帔那可算是风华绝代了。”
寒林冷冷道:“几位姑娘说笑了,寒林此来为的是家国大事。”
高峻也道:“姑娘们快去宴席上吧,若是晚了老嬷嬷们又该责怪下来了。”
那些宫女方才嬉笑着走了,一边还在议论纷纷。待她们走远,高峻道:“商姑娘别见怪,宫中的女子闷得久了,看到生人便爱说话,一个个年纪轻轻没轻没重的。”
寒林摇摇头,笑道:“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高总管没见过江湖中人,所以才会怕我生气。”
高峻道:“姑娘大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寒林看了看四周车马如流,还都挂着大红的缎子和灯笼,都向皇城中去,便问道:“这宫中有什么喜事吗?”
高峻神秘一笑,道:“姑娘是进京不久吧?所以你不知道,今日是我皇纳妃的好日子。”
商寒林四下一望,只见宫人个个行色匆匆,面上却带着一种期待喜悦甚至是让人很难说清的一种笑,绝非一个老皇帝纳少妃的情景下该有的笑,便道:“只怕太过隆重了些。”
高峻心下暗服这年轻女子的眼力,面上仍是轻描淡写地笑道:“陛下喜爱奢华,何况新立的妃子木华年少——大约和商姑娘年纪相仿,若不隆重些岂不有负于她?”
寒林淡淡一笑,并不答话,却想起湖边女孩子们说的话,心想晗成帝若真是心有愧疚,又何必年年纳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