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朱红的溪流引着四人一路绕进山谷。
天气虽然严寒,但这细细一道溪流竟然没有冻结,反而冒着腾腾的热气。溪流两岸也干干净净,毫无积雪。
旭华问道:“太子妃,这水到底是什么呀?”
寒林笑道:“这就是火溪,其实不过是棋雪国众多温泉中的一脉,但因此地蕴有朱砂矿,使溪水呈现红色。久而久之,人们便叫这儿作火溪谷。”
一路向谷底走去,溪流越来越宽阔,波涛汹涌地向谷底灌去。
一个穿着耀眼红衣的男子从谷底转了出来,拦住四人,问道:“几位可是从京城过来?”
翟川点头道:“我们前来祭扫神妃之墓。”
男子抱拳道:“在下火溪谷火灵,奉炎公子遗命,守卫神妃之墓。双华的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请顺着火溪进谷,其他人只能与我留在此地,抱歉了。”
高峻道:“无妨,我与卢姑娘留在这里,两位殿下小心。”
翟川和寒林并肩向谷底走去,道路越来越平坦。到了谷底,火红的流水汇成了一湾阔大的湖泊,温热的蒸汽直铺上人脸来。
湖泊上,是几座形制非常古老的木屋,所有的木片椽架全都涂了生漆,以防蒸汽的侵蚀。然而似乎年代过于久远了,黑漆早已经褪成了淡灰色,满是龟裂的纹路。许多漆片都已经剥蚀掉落,使木屋充满了沧桑之感。
寒林远远望着木屋,道:“这儿,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吧?”
翟川点头道:“这些屋子似乎废弃很久了。父皇说过,神妃的墓就在湖畔,我们过去看看。”
氤氲的蒸汽里,孤独地立着一块小巧精致的白石墓碑,碑上刻着繁复的角花。因为长年受到满是朱砂的水汽熏蒸,石块泛出淡淡的红晕。
上面刻着这样简短的六个字,朱红的色彩几乎已经被雨雪啃噬殆尽,褪到了没有:
“双华神妃之墓。”
此外更无一字。
寒林取出一支小巧的毛笔,走到湖边,伸手蘸在水中,便已染上了朱红的颜色。
她将毛笔递给翟川,轻声道:“川,将上面的铭文和角花描一描吧。”
翟川跪在墓前,慢慢顺着笔画描过去,小心地不让颜色滴落下来,沾染其他地方。
寒林轻叹道:“到最后,去国万里,孤身埋葬空谷,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她抬起头望着半空,弥漫的水雾与洒落的雪花相触,交织成一幅梦中也不能有的、绝美却莫名悲壮的画面。
她想到金匮秘闻中关于神妃的记载,不禁悲从中来,凄然笑道:“呵……再刻骨铭心的爱,也不过是后人口中的‘多情’二字。千古帝王,不过如是。”
翟川正执笔站起来,听到她这句话,手中一颤,将笔落在地下,溅了一地血点一般的痕迹。
寒林蹲下去拾起笔,摇头道:“……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何必这样失态?”说着走到朱红的湖水边坐下,把笔搁在岸边熏红的石块上。
翟川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望着湖水,慢慢问道:“你相信命运么?”
寒林摇头道:“我不知道,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去思考那些事。”
翟川望着远处的山壁,道:“有一些东西,从我出生的那一天,就不可商量,没有退路地要我去担负。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意与否,只是因为我是父皇的儿子,所以便要去担待。你说,这是命运么?”
寒林点头道:“我能明白,你的感受。这是一种命运,但更多时候,他们说这是责任。仅仅因为继承了神女承瑶的血脉,我便注定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即便离开了京城那么久,依然……逃不开。”
她低下头,继续说道:“其实神坛上的塑像,根本不能护佑凡人一丝一毫;所谓的神血,也不过只是祈天宫高贵身份的一个表征。而我们,是人间的神。天下人万分崇敬我们,但没有我们,他们一样过得很好……真是一种悲哀的存在啊。”她的声音那么悲哀沉重,几乎都要沉到朱红的湖水之下去了。
翟川拥住她的双肩,侧脸贴在她的额头。她额角的鬓发挂着的晶莹细小的水珠,被翟川一触,沾湿了头发,顺着寒林的侧脸,仿佛泪珠一样滑了下去。
翟川低声道:“林儿,我知道你可以理解我,这世上也只有你可以理解我。天下之大,我们却只有彼此,这是多么绝望的孤单。”
寒林摇头道:“不是的。父皇和大祭司,他们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他们自然可以理解我们的悲哀。”
翟川冷笑道:“理解?他们既然从那样的痛苦中走过来,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往那种命运里推?!甚至是,更加可怕的命运……!”
寒林侧过身,轻轻抱住他,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
她柔声道:“对不起,过去我常常说要离开。其实我非常明白,父亲是祈天宫嫡长子,曾祈天宫最优秀的少祭司,也是祖父最得意的弟子。而我,作为他的长女,继承了他的神血与母亲的灵力……只怕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陛下和大祭司定为了你的妻子吧?”
翟川紧紧搂住她的腰,笑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难怪你从未真的想要离开。否则,以你和温空冥打斗时的身手来看,我并非你的对手。”
寒林微微笑道:“你们总是都让着我的,不忍心伤到我。我知道我是逃不掉了,只是有些不甘心,依然要落回到这样的命运里。”
她顿了一顿,仿佛在回忆什么,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