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一阵大风生猛地扬过来,像一匹匹野马,在这古老的土地上狂奔着,在长城、在古北口,在山坡上的树林中掠过,发出浪涛般的呼啸。岁寒后的残枝败叶在山上、谷间疯滚着,时而斑斑驳驳卷到半空,让人看着眼晕。风中弥散着一股难闻的腥气。
率领着五百名敢死队员的于秋扬,想起当地人给这风起了一个十分难听的名字。
叫什么风?
一时他想不起来了。
风越起来越大,凶凶地扑打着大地间的一切。那种腥气就钻进了人的鼻子里、嗓眼里。这时,于秋扬猛地想起来了,当地百姓给这风起了一个委实让人悚然的名字:鬼风。
这个鬼风的名字,实在是一种不祥之兆。
“这风,他娘的可真免邪性的!”
在那寒风中,背着花机关的士兵嘀咕一声,可不是,这风太邪性了!就像是……人踏入鬼门关时,才能碰着的风,邪乎乎的、阴森森的、尤其是那腥味,更让人心里头发着寒。
“啪!”
先前嚷嚷的士兵后脑壳挨了一下。
“奶奶的,不懂就别瞎嚷嚷,这是阴风,是阴曹地府里刮来的风!”
抽了他后脑壳的老兵嚷了一声,然后似有些神秘的说道。
“这叫阎罗王出巡,阴曹地府府门大门,小鬼们前边横着,这风也就从阴曹地府里刮了出来……”
老兵的话让众人的心里一寒,甚至就连队伍中的于秋扬的心里同样一寒,瞧着那老兵,似有些不快,正待他想出言训斥时,却听着老兵说道着。
“你们没听过说书先生说过大明英烈传嘛,当年洪武爷起兵杀鞑子,复我大汉江山的时候,那会蒙古人那个狠意,比这小日本还狠……”
像是说书一般,老兵在那里提着这鬼风的“来源”,那似是而非的故事让原本心惶的士兵们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原来这风也有讲究。
“那阎罗王当年不收洪武爷的兵,专收鞑子的命,洪武爷匡扶的是大汉江山,咱们保的可不也是中国山河嘛,没准……”
“没准阎罗王今个也不是来收咱们的,专收小鬼子!”
“可不是嘛,到时咱们就来个五百壮士大破鬼子兵……”
而于秋扬朝着那老兵看了一眼,在月光下,老兵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些笑容,又一次,人们埋着头朝着日军炮兵阵地所在行进着,在凌晨时分,他们听到前面的山谷间传来一阵阵轰天震地的炮响。炮弹像成群的黑色乌鸦,遮天盖日地向古北口飞去,炮弹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奶奶的,终于到了!”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趴在半山腰,依在一块石头后面,此时那漆黑的山谷,不断被炮焰映的通红,借着通红的映亮半边天的炮焰可以看到其间几十门大炮横列着,在大炮附近,到处都是哟喝着、忙活着的日本兵,而在远处几十堆堆积如山的弹药箱,让人很是怀疑,日本的辎重兵是怎么把炮弹带过来的。
人不少啊!
虽说只是大估计,可于秋扬还是估计出,这谷地里头的人差不多有千多号人,比那张东北军的飞行队照片上推测的要多,于秋扬并不知道,初时第六师团的炮兵部队分散在几个适合炮击的山谷之中,而通过几天的炮射之后,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这个山谷作主炮击阵地,因为这里的射界更为开阔,可以为前方提供更直接的火力支援。
“长官,宋排长他们回来了!”
派去侦察的人回来了,没带回来舌头,也不可能带回来,不过却带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里、这里……这几个地方,都有武装卫兵,炮兵阵地在这,咱们在这……”
根据侦察结果,所有的信息都明了了,盯着地上代表着日军炮兵阵地的石块,听着那隆隆的炮声,心知于秋扬这一仗怕没有几个人能活着回去的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周围的兄弟们一眼。
“好了,弟兄们,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下辈子——再会!”
行了一个军礼,按照先前的计划,于秋扬操起手中的花机关便率领一连出发了,五百人的敢死队编成三个连,一半的人用镜面匣子加花机关,一半的人双手镜面匣子加大刀,每个人上还捆着八枚手榴弹。
在呼啸的鬼风、不,阴风里,五百名敢死队员,兵分三路悄悄的朝着日军的炮兵阵地逼近着,他们的动作并不快,实际上可以说很慢,越近他们越是屏住呼吸,从山坡直到山腰,再到山脚……
一切都很顺利,当于秋扬躲在一辆运炮弹的马车后方时,操着花机关轻轻的拉开枪机的时候,他听到了日本兵的讲话声,虽说他不懂日语,可是从那腔调中他依然能听出这些人警惕性很差。
是了,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有一支敢死队盯上他们,翻山越岭的来到此地,在他们看来,这里是极为安全的。
“长官,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于秋扬身后的一名军官右手提着两枚手榴弹,左手拉着火,作随时投弹的准备,敢死队接敌从来都是如此,先是一通手榴弹甩过去,然后借着爆炸,操家伙并肩上了,基本上,只要第一轮手榴弹甩出去,这活差不多就成了一多半。
为花机关上了膛,又看了一下时间,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一分钟了。
于秋扬同样摸出两枚手榴弹,左手拉着拉火绳,冲身后点了下头,同时猛的一拉拉火绳,两枚手榴弹同时拉着,